徐漾養不了寵物了。

  家裏出事之後，家裏那隻唯一能陪著她的，能給她家人一般的感覺的拉布拉多犬，在男女主人相繼離世之後，身體也就越來越虛弱，最後成為了徐漾在那段絕望的日子裏，親手送走的第三個家人，也是最後一個。

  所以她不可能在養任何動物了，她養不了了。

  “沒關係。”沈宣和毫不在意地說，“不過還是希望徐小姐能幫忙問問身邊的朋友，是否有願意養貓的，希望能早一點給那隻小貓找一個主人。”

  “沈先生，您自己不養嗎？”徐漾難得主動地詢問了一句。

  沈宣和笑了，他看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那輛車，然後淡淡地說：“我工作太忙了，可能沒有時間來照顧一隻小動物。”

  徐漾沒再說什麽，隻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鳴笛聲，她轉身望過去，遠遠的，就對上了正坐在車裏看著她的衛天佑的那雙眼睛。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沈宣和跨上自己手邊的共享單車，與徐漾告別，然後不緊不慢地騎著車子從衛天佑的車邊走過，他沒有偏頭看衛天佑一眼，衛天佑也仿佛沒看見他。

  車子慢慢地靠近，衛天佑伸手打開了副駕的門，然後對還站在前方的徐漾說：“上車。”

  徐漾依言上了車，她看得出來，衛天佑此時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她上車之後也沒有說話，而是自己係好了安全帶，眼睛目視著前方。

  兩個人都沉默著，車內的氣氛出現了一絲凝固，衛天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而是默默地開著車，往小區裏麵的駛去。

  車子經過門口的保安亭，那隻小貓咪正好就坐在保安亭的窗戶邊兒上，車裏從它的眼前緩緩經過時，它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直都在盯著徐漾看，然後在車子離開的時候，衝著徐漾的背影“喵嗚”地叫了一聲。

  徐漾聽到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惹來了身旁一直沉默的衛天佑的詢問：“喜歡那隻貓嗎？”

  徐漾回過神搖搖頭，說：“隻是覺得它跟我一樣，也很幸運。”

  衛天佑不知道發生在那隻貓身上的故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徐漾所說的“跟她一樣幸運”是指的什麽，他隻是突然有些煩躁地敲起了手指，想著剛才碰到的沈宣和，想著還躺在醫院裏的宋思琪，就覺得煩心的事總是沒完沒了，令人疲憊不堪。

  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衛天佑，進了屋之後，徐漾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做什麽。若是平時，她可能會先洗個澡，然後回房間休息一會兒，也可能會先給自己弄點吃的，然後在烹飪的過程中，思考一下如果晚飯衛天佑回來吃，她該做點什麽菜。

  她沒想到，衛天佑會在這個時間點回來。

  徐漾最終還是進了廚房，雖然她其實並不餓，但是因為衛天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如果站在廚房，抬眼就可以看到他。

  她從冰箱裏拿出兩個蘋果滿滿地洗著，水龍頭的水讓她開得小小的，細細的水流落下來，落到她手裏的蘋果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一點也不會打擾到正坐在那裏思考事情的衛天佑，更不會打擾她看他。

  “我媽今天去醫院了。”衛天佑仰靠在沙發上，捏著自己的眉心說。

  徐漾沒想看他看地太專注，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話，當即就嚇了一跳，手一抖，那顆紅彤彤的蘋果就從她手裏滑落，“咚”的一聲掉在了水槽裏。

  衛天佑聽到聲音轉頭看了過來，問徐漾：“怎麽了？”

  徐漾幹淨拿起蘋果放在水籠頭下搓洗著：“沒事兒。”

  她一邊搓著一邊抬眼又瞟了衛天佑一眼，結果發現衛天佑從剛才開始就沒有一開過目光，一直都看著她在。她一瞬間就有些窘迫，隻能裝作專心洗蘋果來掩飾。

  不過衛天佑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等到徐漾將蘋果洗好切好，放在盤子裏端過來的時候，他才又開口問：“是有話話想說嗎？”

  徐漾坐下來，看了衛天佑一眼，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多事，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思想想要去猜測。

  “你媽媽，見寶寶了嗎？”徐漾輕聲問。

  衛天佑原本繃著的肩膀，在聽到她的問題的那一刻，就放鬆了下來。他接過徐漾手裏的盤子，將它放在桌子上，然後拉著徐漾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懷裏，將自己的臉埋在了她的發間。

  “她見了，而且也發現了，寶寶可能不是我的孩子。”衛天佑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有無奈，但也有一絲的輕鬆。

  那顆一隻懸著的石頭，終於還是“咕嚕咕嚕”地滾了下來。

  倒是徐漾驚了一下，如果衛天佑的家裏人知道了孩子不是他的，那他們大概就不會養那個孩子了吧。徐漾的心突然就揪了一下，然後泛起一陣陣的難過。

  “你媽媽，會怎麽辦呢？”她在問衛天佑，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衛天佑歎了一口氣：“她希望我去做親子鑒定。”

  衛天佑歎氣，那就說明至少他對張婉心的這個提議是不接受的，他懷疑那個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他不願意選擇用這樣一種直白的方式來證明。

  “其實，是與不是，又有什麽差別呢？”衛天佑將自己的鼻息噴灑在徐漾的頸間喃喃自語，可是聽到他的話徐漾，卻覺得心裏一陣透骨的涼。

  “你是不是，不想要那個孩子。”她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衛天佑摟著她沒有說話，但是徐漾知道，他此刻的沉默，代表的是默認。

  衛天佑為什麽要要那個孩子呢？他不要那個孩子才是最正常的。一個他不愛的甚至仇視的女人，一段被逼迫的充滿的陰謀的婚姻，他的漠視就是他的反抗，盡管這些反抗看起來很幼稚。可是他從來都不曾期待過那個孩子的到來，無論是在那個孩子姓“衛”的之前，還是在那個孩子不姓“衛”的現在。

  徐漾知道，她不能要求衛天佑去喜歡那個孩子，她也不應該，可是隻要她一想到那個小小的，像一隻可憐的小老鼠一樣蜷縮在保溫箱裏的孩子，即便是她理解衛天佑，她也依舊會覺得難過，非常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