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天佑在晨光熹微中醒來，身邊的人還睡得很熟。他此時躺著的是一家離徐漾住處不遠的快捷酒店的雙人床，床尾的空調呼呼地吹著，暖風吹得人身上發癢，嗓子發幹。

  酒店臨近街邊，窗戶的隔音效果不怎麽樣，衛天佑躺在床上都能聽到外麵汽車來來往往的聲音。嘈雜的環境讓他無法再次入睡，而已經清醒他也無法再在身下這張廉價的床上安然入眠，更何況昏暗中身邊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以及時不時撩過他肩頭耳邊的屬於另一個人氣息，都提醒著他昨晚發生的一切。

  衛天佑是懊惱和後悔的，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竟然就這樣和一個明顯對自己有不良企圖的女人上了床。衛天佑起身，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套在身上，然後找到早已經因為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毫不留情地出了門。床上的另外一個人並沒有被他起床的聲音吵醒，依舊沉沉的熟睡著。

  推開賓館的門，撲麵而來的冷冽空氣瞬間驅走了衛天佑臉上的困倦，外麵竟然積了一地的雪，昨晚的雪下得那麽大，他竟然都不知道。

  酒店附近沒有賣早餐的店，衛天佑沿著街邊走了好遠才發現一件不起眼的麵店，門口竟然還排著隊。

  這個點大概是人們上班的點，很多人都是點了麵打包帶走，突然蹦出衛天佑這麽一個要求堂食的，老板娘伸手去扯熟料袋的手還頓了一下，然後將那一碗瓢著紅油的湯麵推到衛天佑前麵。

  衛天佑在小店的最裏麵找了一個還空著的位置，桌上還擺著上一個吃剩的麵碗喝筷子，也沒人來收拾。衛天佑將那麵碗往中間推了推，然後抽了一大把粗糙的紙巾擦了擦凳子喝桌子，惹得桌上其他的人都抬頭起來看他，然後才坐下來吃麵。

  第一口麵條入嘴就讓衛天佑明白，這間麵館之所以會有這麽多人排隊，絕對不是因為它的麵好吃，而是因為附近隻此一家，市場壟斷罷了。雖然麵條不好吃，但是饑餓的胃卻管不了那麽多，衛天佑挑挑揀揀地將麵條都吃完，裏麵的配菜喝湯卻是一點都沒動。他扯出紙盒裏最後的兩張紙擦了擦嘴，然後將紙團仍在桌上起身揚長而去。這裏的麵條這麽難吃，他可不想打包再帶一份回去。

  徐漾醒來的時候發現床上隻有她一個人，被子都裹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另一處位置早就已經涼透了。她心裏湧出一股失落，失落完了又覺得自己可笑，難道她還能期待醒來的時候衛天佑正坐在床邊守著她不曾。

  按開房間的燈，地上散落的衣物已經被人收起來搭在了窗邊的椅子上，其中已經沒有了屬於衛天佑的那幾件。徐漾坐在床上，捂著眼睛將臉埋在被子裏，沒有哭聲，但是淚水卻浸濕了棉被。

  早知道是這樣，那還不如找個財大氣粗的人賣了，然後再跟著對方混幾年，說不定得來的錢都夠她還債了。徐漾紅著眼睛去洗漱，看著鏡子那個哀傷憂愁一副被人拋棄模樣的自己，揚手就將杯子裏的水潑在了鏡子上。鏡麵上水痕斑駁，將她的臉切割成不完整的一塊又一塊，她對著鏡子突然笑起來，邊笑邊流眼淚。

  她這樣的人，怎麽還能去喜歡人呢？怎麽還有力氣去喜歡人呢？

  衛天佑去前台要了一張房卡，順便借了一個充電器，回房間發現床上沒有人，而洗手間的門是關著的。衛天佑將帶回來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後給已經關機的手機充上了電。

  徐漾紅著眼睛出來的時候，抬眼看到正坐在窗邊的衛天佑，有一瞬間的愣神，她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然早就已經離開的人，怎麽會突然又出現在她的麵前。

  衛天佑正皺著眉頭翻看自己手機裏的消息，除了有幾個來自家裏的未接來電，剩下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他一條一條地看下去，直到把所有的未讀消息都看完，抬頭才發現徐漾已經從洗手間出來了，正站在走廊裏看著他。

  房間裏隻開了燈，窗簾依舊是緊閉，衛天佑沒發現徐漾通紅的眼眶，也不知道她在衛生間哭過一回，看到她也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句：“給你帶了早飯。”

  徐漾慢慢的走過去，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小圓桌上放著衛天佑為她帶的早飯，裝在塑料袋裏，還冒著熱氣。

  衛天佑自己吃了一碗不怎麽好吃的麵，卻沒有給徐漾帶同樣的東西，而是又走了一段距離，找到了一家賣包子饅頭的，買了兩個包子和一根玉米，還帶了一杯豆漿。

  包子都是肉餡兒的，徐漾吃包子從來不吃餡兒，特別是肉餡，但是這一次她把兩個包子連皮帶餡兒一起吃得幹幹淨淨，一點也沒剩。包子不大，徐漾很快就吃完了，她喝了一口豆漿之後開始啃玉米，玉米有一些老了，啃起來費牙，但是徐漾還是一粒一粒地把它們掰下來，喂進了自己的嘴裏。

  她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衛天佑，但是衛天佑一直低著頭在玩手機，沒有施舍過她一個眼神。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房間裏很安靜，隻聽到徐漾咀嚼食物的聲音。

  中午12點之前必須退房，不然就要多算半天的房費，所以即使徐漾再怎麽不舍，她也還是迅速地啃完了那根玉米，將垃圾都收拾好丟進垃圾桶裏，看著依舊低頭盯著手機屏幕沒有說話的衛天佑，慢慢地拉開了窗簾。

  這個時候徐漾才知道，原來昨晚下了那麽大的雪。

  房間陡然明亮，衛天佑從手機中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來說：“走吧。”

  徐漾跟在衛天佑的身後，看著他退房、歸還充電器，看著他隻是說了兩句“謝謝”，就讓前台的那個小姑娘紅了臉。

  路邊白皚皚的積雪早已在來往車輛的碾壓下變成了泥漿，天色陰沉的冬天裏寒風刺骨，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中間永遠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到了。”徐漾出聲叫住前麵的衛天佑，她住的小區已經就在眼前了，再走就要錯過了。

  衛天佑這才回頭看了徐漾一眼，冷風中她的雙頰微紅，可能是被凍的。

  “你回去吧，我會聯係你。”衛天佑自己也覺得冷，而且他現在煙癮犯了，覺得頭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