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衛與唐所住的院子大概兩條街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小公園，平時都是一些老爺子老太太來這兒鍛煉、跳跳廣場舞，或者在晚飯後牽著自己的寵物出來溜溜，這裏儼然已經成為了老年人的樂園。

  衛庭樺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休閑地穿過一群舞劍、下棋的大爺大媽，徑直往小公園的裏麵走去，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籃球場，曾經是他和衛天佑的秘密基地。

  小時候幾個小輩都很喜歡他，特別是衛天佑因為都是男孩子的原因，所以和當時長不了他幾歲的衛庭樺特別親近。隻是張婉心不願意衛天佑和衛庭樺走得太近，所以小時候總是管著他，甚至派人跟著他，就怕他跑去找衛庭樺。

  可是年少的男孩子都是學飛的雛鷹，越是不讓他做的事，他卻偏偏做得最起勁。

  衛天佑那時候經常趁著張婉心不注意跑出來，和衛庭樺最常約的地方就是這個小花園後麵的籃球場，因為這裏離他的學校近，離衛庭樺住的地方也近。

  衛庭樺走過去的時候，衛天佑已經在了，正倚靠在籃球架上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雖然一大早就被人叫出來，錯過了和小家夥共進早餐的機會，但是衛庭樺知道，這件事早晚也得解決，宜早不宜晚。

  衛庭樺走過去，站在衛天佑的身後，拿腳勾過地上那顆橙色的籃球。籃球的顏色還很新，看起來像是沒有用過一般，衛庭樺撿起球，拿在手裏翻過來一看，果然有一串英文的簽名。

  這個籃球是衛庭樺第一次去美國的時候，給衛天佑帶的禮物，上麵有他當時最喜歡的籃球明星的簽名。

  “來一場！”衛天佑轉過身盯著衛庭樺，陰沉的臉色和今天晴朗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之間，做個了斷！”

  “你贏不了我的。”衛庭樺掂掂手裏的球說。

  “不試試，怎麽知道。”衛天佑搶過球，往地上重重一拍，橙色的球回彈起，落入他的掌心，被他牢牢地控製住。

  衛天佑眼神如隼，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衛庭樺收斂了身上的溫和，驟然變得堅硬、冷漠。

  那仿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還是一個小少年的衛天佑，放學了總喜歡來找他，兩人相約在這個小小的籃球場碰麵，打一場衛庭樺以碾壓之勢獲得勝利的比賽，然後看著那個孩子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臉上帶著明朗歡快地笑容，揮手跟他告別。

  偶爾的時候，少年的衛天佑也會跟他撒嬌，說是媽媽今天不在家，問他今晚能不能跟他去爺爺家睡，這時候衛庭樺總會擼一把小孩短短的頭發，然後帶著他坐在自己的自行車後座上，在夕陽的餘暉裏，載著他一起回家。

  直到衛庭樺18歲，被老爺子不由分說地、不顧眾人勸阻地扔進了軍隊。那天家裏很鬧，幾個小孩子都被各自的父母摟在懷裏，瞪著眼睛望著平靜地坐在一旁的衛庭樺，特別是衛天佑，從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衛老爺子和沈家的舅舅在書房裏激烈地爭吵著，聲音大得樓下都聽得到，衛庭樺的大哥、二哥也在上麵，主要是怕正在爭吵的兩人一不小心打起來，沈家舅舅看著就文弱，萬一真的動起手來，他們得攔著自己的父親。

  四個小輩，隻有衛天賜因為年紀還太小而不知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其他三個都知道，這是他們喜愛的小叔，要離開他們去往遙遠的地方的信號。

  那天的最後，一臉憤怒的沈家舅舅奪門而出，然後帶著一臉平靜的衛庭樺離開了，衛天佑想要追上去，卻被張婉心拽住了手腕，硬壓著不準離開，隻能在衛老爺子帶著勝利的微笑中，留下了不舍的眼淚。

  籃球拍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衛天佑早已不是那個在麵對離別時隻能流淚的少年，而衛庭樺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撐著單車等在公園門口，在看到他從車子上下來的時候，臉上浮現出溫暖的微笑。

  時光改變了事物，也改變了人。雖然公園還是哪個公園，但是在公園裏逗留的人，早已不知道換過了多少，籃球場也還是那個籃球場，但是如今場上的兩個人，也早已回不去當初快樂愜意的時光了。

  和無數次比賽的結局一樣，衛庭樺以壓倒之勢獲得勝利，衛天佑弓腰喘著氣，看著麵前臉色平靜呼吸平穩的衛庭樺，抬手一拳就往對方的臉上招呼而去。

  衛庭樺是個軍人，身體素質好了衛天佑這個常年坐辦公室的人不知道多少，衛天佑從前贏不了他，現在更贏不了他。

  那一拳揮過來的時候，衛庭樺身比心先動，多年的從軍生涯已經讓他的身體形成了條件反射，側身躲過，伸手握住進攻的手臂，借力向前，過肩。衛天佑一出手，就讓自己落了一個摔落在地的下場。

  “你從來就不知道讓我，無論是玩什麽，最後都是你贏。”衛天佑躺在地上，水泥的球場地麵，磕的他的後背生疼，他抬眼望向天空，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最後隻能以手來遮掩。

  “我為什麽要讓著你？”衛庭樺不看他，倚著籃球架說，“每次要比賽的都是你，結果不論輸贏，都是你要的。”

  “那如果我不想要現在的結果呢？你會讓著我嗎？”

  “不會。”衛庭樺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麽不讓！”衛天佑翻身爬起來，一臉憤恨地望著衛庭樺，“你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每一個都比她好，你為什麽不讓！”

  “我說過，每一次比賽都是你要求的，既然這樣，那結果你就必須要接受。”衛庭樺平靜地說。

  “我沒有！是你搶走的！”衛天佑嘶吼，“是你趁人之危搶走的！”

  衛庭樺沉默地看著他，那眼神似挑釁，似憐憫。

  “安淺愛的人是我！我們之間隻是有點誤會，她生我的氣不肯聽我解釋。我們在一起六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我們是準備要結婚的，安淺這次過來就是準備要跟我結婚的！”

  衛天佑的這些解釋，不知道是說給衛庭樺聽，還是用來麻痹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最後竟然和自己敬愛的小叔走在了一起，隻能不斷地給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來解釋這一切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