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撥日【雙更合一】
作者:春風榴火      更新:2022-03-05 12:40      字數:7433
  很快, “海鯊”號的雷達檢測儀發出警報提醒,有不明船隻接近。

  霍商霖緊張地站到了船舷邊上, 用夜視望遠鏡觀望大海, 海麵上有幾艘海警的快艇,正極速向他們駛來。

  這裏是領海邊界,遇到海警登船檢查, 這是常事, 一切都在霍商霖的計劃範圍之中。

  他拍了拍裘曆的肩膀:“該你表現了。”

  “海鯊”號停了下來,兩名穿著製服夜巡的海警登了船, 詢問道:“幹什麽的?”

  霍商霖指了指船頭的魚竿, 笑著說:“去油井那邊捕魚。”

  海警用電筒照了照他, 見他穿著白西褲襯衣, 打扮的很是講究:“看你不像漁民, 你這船, 也不像漁船。”

  “我就是...捕魚愛好者,釣不上來魚也沒關係,圖一樂嗬。”

  “前麵就是公海了, 跑這麽遠來釣魚?”

  “是啊, 聽說這一帶能釣到大家夥。”

  一問一答, 看得出來霍商霖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策略。

  海警也清楚, 的確是有不少富二代公子, 喜歡花大價錢出遠海捕魚, 雖然不專業, 但也不違法。

  “有出海許可證嗎?”

  “當然有。”

  霍商霖立刻讓船長將許可證拿了過來,給海警檢查。

  兩位海警小哥看了沒什麽問題,但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又問道:“不介意我們檢查一下你的船吧。”

  “沒問題沒問題, 隨便檢查。”

  霍商霖說著,給裘厲使了個眼色。

  裘厲跟著兩位海警,四處檢查著這艘麵積不大的捕魚船,甲板上麵沒什麽問題,隻是底艙卻被上了鎖。

  “下麵是什麽?”

  裘厲用平緩的嗓音回答:“隻是一些沿途捕撈的魚,用冰凍著,但難免還是有味道躥出來,所以鎖了艙門。你們聞到腥味了嗎,海魚味道挺重的。”

  一位海警吸了吸鼻子:“是有點味兒。”

  “你這魚是不是放壞了,太臭了吧。”另一位海警在鼻尖揮了揮手,驅散渾濁的空氣:“好惡心。”

  船員們麵麵相覷,內心對裘厲真是跪服不已。

  裘厲說道:“那兩位...還要下去看嗎?”

  “這...”

  船員圍在了底艙門口,繃著心弦,緊張地看著他們,七嘴八舌道:“不用看了吧,都聞到味了,下麵是一堆臭魚啊。”

  “就是,不看了吧。”

  兩位海警麵麵相覷,說道:“還是要下去看看。”

  畢竟這麽晚了,這一艘孤零零的漁船在公海邊界,很難不讓人懷疑。

  “可以。”裘厲回頭望了霍商霖一眼:“霍老板,鑰匙呢?”

  霍商霖心裏咒罵著裘厲,明明他就可以在艙外搞定這倆人,還要進底艙,他的貨可大咧咧擺在那兒,這門一打開,全露餡了!

  裘厲沉聲道:“霍老板,我家人還等著我回去,麻煩你抓緊時間,早點收工。”

  霍商霖眼角輕微顫抖著,緩慢地從包裏摸出了鑰匙。

  疑人不用,既然他都把裘厲帶上船了,自然相信他的實力,薑雨還在他手上,這家夥不敢胡作非為!

  霍商霖將鑰匙扔給了裘厲,裘厲打開了底艙門,然後捏住了鼻子:“老板,這魚不能要了吧!太腥臭了!”

  兩位海警臉上也露出了作嘔的表情,仿佛真的聞到了魚腥味。

  霍商霖反正是什麽都問沒聞到,半信半疑地跟了進去。

  裘厲帶著海警來到了艙底房間,用手電筒找照了照用作掩飾的米袋:“好家夥,那條...看到沒有,少說五十斤。”

  海警望了眼前麵的青銅鼎一角:“不止五十斤吧,我看得有七十斤。”

  “老板,冰塊不夠用啊,你看都化了,難怪這麽臭。”

  霍商霖看著麵前兩位陷入深度催眠的海警,不可思議地咧咧嘴。

  如果不是他親身試過裘曆的催眠,絕對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發生。

  文物就這樣大咧咧地擺在海警麵前,但是他們陷入了裘厲的催眠中,把麵前的米袋和文物,全看成了死魚爛蝦。

  “還需要進去看看嗎?”裘厲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詢問。

  海警們皺著眉頭,趕緊離開了現場,上了甲板,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不看了,沒什麽問題,你們小心點,不要出領海。”

  “知道了。”霍商霖陪著笑臉,送兩位海警上了快艇。

  眼見著快艇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裏,一船的人都鬆了口氣。霍商霖重新回到控製室,看著雷達掃描儀上漸行漸遠的船隻,周圍再無一物了。

  “還有多久駛入公海?”

  “二十海裏。”

  “加速前進。”

  ......

  淩晨時分,一望無際的漆黑海域裏,船的東南方向出現了桅杆的探照燈,應該就是前來交易的船隻——“複活號”。

  霍商霖看了眼平靜的雷達掃描儀,有些奇怪,問船長道:“它沒有進入雷達監控的範圍?”

  “不對啊,這麽近的距離,雷達應該早就探測出來了。”船長皺眉:“我還奇怪呢,這麽長時間,連個鬼影都沒有,雷達別是壞了吧。”

  然而,船長話音剛落,“複活號”仿佛是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猛然調轉船頭,開始全速前進,駛離“海鯊號”。

  “怎麽回事?他們跑什麽?”

  “霍、霍總,你看!”

  船長指著雷達掃描儀,屏幕上忽然顯示:周圍竟有十多艘不明船隻!

  這些船隻一瞬間逼近了“複活”號和“海鯊”號,呈包圍趨勢,朝他們駛近。

  “砰”!

  一個響指之後,霍商霖混沌的腦子猛然清醒過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又無意識地落入到了裘厲的催眠中,完全沒有察覺到雷達的異常。

  不僅是他,船上所有人都被催眠了,被他玩弄於鼓掌!

  這時,原本漆黑的海域驟然亮堂了起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艘艦艇打開了高瓦桅燈,瞬間天光大亮。

  “複活號”和“海鯊號”周圍,布滿了十多艘艦艇船隻,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裏是中國海警,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棄無謂的抵抗,繳械投降。”

  “這裏是中國海警,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棄無謂的抵抗,繳械投降。”

  ......

  喇叭開始循環播放這一段慷鏘有力的勸降詞,徹底激怒了霍商霖,他撲到休息室,衝著電腦屏幕裏大喊:“殺了那個女人!殺了她!”

  電腦屏幕裏薑雨憔悴的臉,瞬間切換成了陳言警官的臉:“霍商霖,你的罪行我們已經全部掌握了,現在放下抵抗,立刻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我去你媽的!”

  霍商霖暴躁地推開電腦,轉頭從包裏摸出了shou槍,抵住了裘厲的腦門,保險栓一拉:“王八蛋!老子殺了你!”

  裘厲嘴角淡淡地揚了起來,對霍商霖的威脅毫無懼色。

  他本就是將死之人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活著...才讓他恐懼。

  霍商霖見槍威脅不了裘厲,越發暴躁了起來,槍柄砸在他的腹部,將他打得彎下了腰。

  然而...他嘴角仍舊掛著冷冷的笑意。

  一如多年前那場校園暴力,霍城發了瘋一樣毆打他,而他宛如羊羔、無力還擊,隻能報之以獰笑。

  但他笑到了最後。

  看到裘厲散發邪氣的笑容,霍商霖腦子越發昏聵,怒不可遏。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天空中響了一槍。

  宋裕和已經瞄準了霍商霖,隻要他敢傷害裘厲,他決不會手軟。

  短暫的幾分鍾,海警已經登上了“海鯊號”和“複活號”,很快便製服了船上的船員,隻剩了霍商霖一個人,站在“海鯊號”甲板的船頭。

  喇叭裏響起了擲地有聲的勸降:“霍商霖,你已經被包圍了了,放棄無謂的抵抗,立刻投降!”

  霍商霖惡狠狠地瞪著船上的海警和刑警,忽然扯開了自己的衣服。

  看到他腰上環繞一圈的東西之後,裘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他腰上環繞的是TS34zhayao,威力足以將整艘船轟上天,更別提艙底那些珍貴的文物。

  看來,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一旦行動失敗,玉石俱焚。

  “你們都給我退回去!”霍商霖宛如被逼入絕境的餓狼,發了瘋似的開始狂嘯:“滾!不然我把你們都炸飛!快滾!”

  海警們麵麵相覷,望向了指揮隊長方平,方平沉聲道:“保護文物,暫時退船!”

  於是已經登船的海警們回到了快艇上,而宋裕和注意到,裘厲好像...並沒有離開。

  他的心緊了起來,衝裘厲喊道:“裘厲,你也下船!”

  霍商霖本來準備進入操控室開船離開,看見裘厲站在船舷邊,憤恨地喊道:“他留下來!”

  裘厲當然不會離開,他不可能任由霍商霖載著這一船文物駛入公海,跟愛國和責任感無關,他永遠不會忘記宋裕和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回到她身邊。”

  這是他最後的救贖了。

  宋裕和是真的急了,奪過喇叭大喊道:“讓裘厲下船,我們可以退開!”

  霍商霖一隻手拿著引燃的儀器開關,另一隻手扣著扳機,指著裘曆的腦袋,暴躁地喊道:“今天無論如何,你都隻有死路一條,要麽我們同歸於盡,要麽船到了泰國,我殺了你!不管怎樣,你都必須死!”

  裘厲嘴角綻開一抹輕鬆的笑意,拉長了調子,對他道:“你殺不了我。”

  “為什麽!”

  “不怕這是催眠嗎?”

  霍商霖臉色微沉,顯然有些慌了:“這是催眠?不!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催眠!”

  “不然,現在引燃試試?”

  霍商霖拿著引燃開關的手微微顫栗著,他遲疑了,渾然不覺他的身後,宋裕和帶著一隊人,乘劃艇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海鯊號”。

  “我不可能再被你催眠了!我已經醒過來了!”

  “我能讓你看不見雷達上逼近的船隻,同樣,我也能讓你信以為真的世界變成廢墟。”

  裘厲仍舊隨意地笑著:“也許,你根本沒有登船;也許在你見到我的第一天,就已經陷入我為你精心準備的謊言了。”

  霍商霖使勁搖頭:“不可能!這...這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我已經上船了,我就在海上啊!”

  “在催眠的世界裏,連人的記憶都有可能被篡改,你還覺得這不可能嗎?”

  “行啊,那我就用你來做實驗!”霍商霖用槍指著裘厲,猛然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悶響,子彈擊中了裘曆的左小腿膝蓋。

  然而,令霍商霖驚異的是,裘厲臉上仍然掛著從容的笑意,竟然一動未動!絲毫感覺不到膝蓋被打碎的劇痛!

  他仿佛不是人,而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現實世界裏,沒有人會在被子彈擊中之後,仍舊保持這般淡定的微笑,他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他想到那晚用槍擊中裘厲的心髒,他也是這樣笑著。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這不可能!”霍商霖拿槍的手顫抖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我不可能被催眠了,這是真的,不是假的!”

  話音剛落,他又猛開了幾槍,但因為顫抖的手,子彈打在了桅杆上。

  霍商霖的精神幾乎都要崩潰了:“這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啊!怎麽會...”

  而裘厲緩慢地朝他走了過來。

  “不!你不要過來!”

  裘厲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船舷邊,宋裕和等一隊特警已經爬上了甲板,緩慢地從後方逼近了霍商霖,而他渾然不覺。

  裘厲淡淡道:“還不相信嗎,你現在根本不在南海,你的計劃失敗了,霍商霖。”

  “你騙我!”

  話音未落,霍商霖拿引爆開關的手,忽然被子彈擊中。

  劇烈的疼痛讓他鬆開了手,引燃開關掉落在地,被宋裕和撿走了。

  霍商霖還欲奪回,特警一擁而上,分分鍾便迫使他繳械投降。

  很快,海警和特警們控製了“海鯊號”。

  遠處,黑夜與白晝交匯的海天一線,清冷的一輪月色照亮了黯淡的層雲,宛如牛奶灑在了天際。

  裘厲臉色蒼白,單膝跪地,隨後,整個身體重重摔倒在了血泊之中。

  從血色裏,他看到的月牙兒,一如多年前初見那個夜晚。

  明淨皎白。

  他意識混濁,身邊人奔跑的腳步聲、說話聲由遠及近、又由近漸遠。

  他的世界嘈雜而又靜寂

  宋裕和出現在他眼前,他從他眼底看出了擔心、緊張、懊悔的情緒:“堅持住,醫生馬上來!沒事,不會有事!”

  裘厲看著天邊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

  “老師,我幹淨了嗎。”

  ......

  薑雨不知道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這種混混沌沌的感覺,很像又被催眠了。

  她夢到了很多事,甚至夢到了上一世的裘厲。

  初見那個男人的時候,她記得那是雨後初晴的早晨。

  男人踩著沾了雨露的青草,來到了郊區的霍家宅邸。

  那時候,她赤著腳,站在二樓落地窗的白色紗簾後麵,偷偷地打量著草地上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正裝外套,即便是站在陽光下,依舊顯得冷感十足。

  他很英俊,薑雨沒有見過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哪怕是電視裏的所謂美顏盛世的偶像愛豆,跟這個男人比起來,都顯得那般黯然失色。

  “他是霍先生請來的私人心理醫生,治療霍先生的躁鬱症。”

  管家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霍先生囑咐,家裏有外人居住。夫人就呆在二樓,無事不要下樓。”

  “我不能去花園?”

  “最好不要,霍先生叮囑,夫人隻能在二樓區域活動。”

  就在這時,草地上的男人忽然抬起頭,朝二樓陽台投來一撇。

  薑雨和他漆黑的視線撞上了,那道寒涼的目光把她嚇了一跳,趕緊背過身,躲在牆後。

  等她再好奇地側身朝窗外望去時,男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是心理醫生嗎?”

  “是的,夫人。”

  “我能不能讓他幫我看看失眠症呢?”

  “不可以,夫人。霍先生叮囑過,他不在家時,您不可以和任何人接觸。”

  很長一段時間,薑雨都懷疑麵前這位管家是個機器人,又或者,更像是監獄的獄警,戴著一張沒有感情的麵具,將她的生活徹底封鎖。

  薑雨很想逃,哪怕下一秒就被霍商霖收藏在書房裏的□□打死,總好過這般行屍走肉的生活。

  也許,那個心理醫生,能夠幫幫她。

  ......

  薑雨蘇醒了過來,腦子裏湧現了好多好多上一世的記憶,這些記憶在她重生之後,仿佛就被一個黑色的匣子封存了起來。

  現在,記憶的黑匣子打開了一條縫,她想起了很多過去未曾想起的事情。

  譬如她和那個男人的初見,隔著薄薄的白色紗簾,驚豔的一瞥,仿佛在她平靜如死水般的心湖,投下一粒小石子,泛起陣陣波瀾。

  薑雨猛地從夢境碎片裏掙紮出來,睜開了眼睛。

  病房陽光靜謐和煦,枕邊櫃上擺著好幾束漂亮的黃白小雛菊,還有洗好得紅豔豔的車厘子和奶油小草莓。

  她眨巴著眼睛,看清了房間裏的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薑漫依擔憂而疲倦的臉龐:“小雨。”

  “媽媽,你怎麽來了...”薑雨嗓音微弱:“這裏是哪裏...”

  “寶寶!總算醒了!感覺哪裏不舒服?”

  程野焦急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撲到薑雨麵前,父愛如山地抓起了她的手:“你睡了好幾天了!”

  “啊。”

  薑雨看到程野,很是茫然,一轉頭,又看到了窗邊單人沙發上神情緊繃的謝淵,更加迷惑了:“爸爸爸爸媽媽,你們...都來了啊!”

  “能不來嗎,發生這麽大的事!陳警官聯係我們的時候,我心髒都要驟停了!等不了航班,我們直接坐你爸的私人飛機過來呢。”

  薑漫依捂著胸口,驚魂甫定地說:“早知道裘厲那個鬼小子,在幹這麽危險的事,當初我死都不會讓你去海城的!”

  “裘厲!”薑雨一下子醒了過來:“他怎麽樣了?”

  她記得自己拎著他的衣服從學校出來,一輛無牌照的黑色奔馳停在她麵前,風馳電掣地直接將她給擄走了,事情發生得太快,連半秒反應掙紮的時間都沒有。

  奔馳車將她擄到了一個小賓館裏,捆綁了起來,隨後對方撥通了視頻通話,她才知道裘厲正在做的事情。

  對方用她來要挾他。

  很快,在裘厲的催眠之下,她便昏昏欲睡了,好在衣服裏還有一個連接了段博電腦的gps定位係統,因此,半夢半醒間她好像看到警察破門而入的身影了。

  再後來...就真的記不清楚了。

  她沒有受傷,隻是睡過去了,而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少天。

  薑雨徹底清醒過來,急切問道:“裘厲呢?他怎麽樣?她是不是犯罪了?我記得...我記得那些人帶他上了船,還威脅他...他會不會判死刑?”

  程野說道:“不用擔心,陳警官說過了,他是線人臥底,這次行動的大功臣,不會判刑。隻不過吃了一槍,不知道死活呢。”

  薑雨臉色慘白,整個人都懵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嚇唬她。”

  薑漫依推搡了一下程野,說道:“放心吧小雨,他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左腿...可能沒了,醫生說要坐輪椅。”

  聽到他沒有生命危險,薑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更多的惶恐湧上心頭,哆嗦著問:“左腿...沒了,是...是殘疾了嗎?”

  “果然不是親生不知道心疼。”

  謝淵終於聽不下去了,走上前來,安慰薑雨道:“放心,小雨,沒那麽嚴重,隻是膝蓋被崩了一槍,醫生說恢複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別擔心,爸爸肯定幫你修好他,不會讓你和殘疾的男朋友在一起。”

  “......”

  程野:“你當這是修車呢,要是修不好這麽辦?”

  謝淵:“隻要不計代價,車撞得再爛,都能修得好。”

  程野:“修好了萬一不好用怎麽辦?”

  謝淵:“那就換一輛。”

  程野:“我的建議也是換一輛,這臭小子!我們家女兒千裏迢迢來跟他和好,可把他給能耐的...居然玩起了無間道!”

  薑漫依終於聽不下去了:“你們兩個能不能少說兩句,都吵了一路了,可不可以消停些!”

  兩個爸爸吵架的間隙,薑雨已經下了床,穿上了擱在門邊的運動鞋:“裘厲在哪裏?我要見他。”

  薑漫依趕緊追上來:“啊,現在可能不太方便吧,我們昨天去骨科特護室看他,護士都攔著沒讓進。”

  “我就在門口看看就好。”

  薑雨毫不猶豫走出了病房,朝著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來自海城的陌生號碼。

  薑雨接起了電話。

  “小雨,醒了?”

  電話裏熟悉的嗓音,讓她漂浮不定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我醒了...”

  “算著時間,也該醒了。”

  她似乎能想象到電話裏男人此時低頭淺笑的樣子:“阿厲,你在哪裏,我現在來找你。”

  “不要過來。”男人低沉的嗓音緩緩道:“小雨,我的膝蓋挨了一槍。”

  薑雨眼睛都紅了,心碎地道:“是在市醫院的三樓骨科特護室嗎?我現在馬上到電梯,”

  “打這一槍的時候,霍商霖那傻子,他真的以為我不疼,真的以為自己被催眠了呢。”

  電話裏的男人仍舊笑著,低沉的嗓音徐徐傾訴著:“可我真的好疼,即便小雨不在我身邊,我還是疼得心髒都要驟停了。我想我這輩子都沒這麽疼過,除了和小雨分手那次...”

  “我馬上上電梯了!”

  “叮”的一聲,十米處的電梯門打開,男人扶著電梯側麵的把手,一隻手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另一隻手拿著電話,左腿仍舊纏著厚厚的繃帶,打著固定的石膏。

  即便傷得如此之重,要去見女朋友,他仍舊給自己換上了幹淨的白襯衣,紐扣端正地係到了衣領處的最後一顆,一絲不苟。

  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幹燥起了皮,他拿著電話,凝望著走廊上的女孩——

  “我想,再多疼一點。或許,我會更有資格站著...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麵前。幹幹淨淨地...走到你麵前。”

  他嘴角掛著蒼白的笑意,走出了電梯,艱難地扶著牆邊的把手,一步一步,緩慢地朝她走過來。

  “阿厲啊...”

  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流淌著。

  陽光照在了少年清秀的臉上,皮膚白的仿佛在閃著光。

  天光撥日,他漆黑的眼底那層籠罩已久的陰霾,終於一掃而空。

  他仿佛變成了她一直希望的那個樣子。

  永遠走在陽光之下,溫暖純良。

  而就在這時,手機“叮”的一聲,竟是【知過】app裏的消息。

  消息是未來的【裘厲】發過來的:“小雨,我沒事了。”

  薑雨看著他發來的這條消息,手禁不住顫抖著,歡欣、狂喜、鬆懈、感動之後的悲傷...

  所有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她哭著又笑了,邊笑邊哭。

  終於啊!

  終於改變了他既定死亡的命運。

  以後都會好起來,他們都會好起來。

  裘厲停下了腳步,看著麵前盯手機的女孩,略顯不滿:“老子都這個樣子了,還想著第一時間跑來你身邊,結果你在看手機?”

  薑雨用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緩緩張開了雙臂,笑著喊道——

  “男朋友,快過來,讓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