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重新給自己開了一間房, 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前麵幾次的委托任務中, 她也有失口說出前世今生的事情, 但是委托人並不相信，以為她是在胡言亂語。

  那時候，【知過】app可沒有給她懲罰。

  難道隻是因為對方不相信？

  如果她鄭重其事地把事情告訴了裘厲, 裘厲應該會相信她。

  所以是這個原因, app不讓她說麽。

  薑雨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去想了, 不讓說就不說了, 她本來也沒有必要告訴裘厲上一世的事情。

  薑雨盡可能地說服自己,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她現在已經重獲新生了。

  身體既然都已經換了新, 那麽記憶也不該再停留在上一世的不堪與屈辱中。

  本來今晚應該是她和裘厲最重要的一夜, 全被那些糟糕的記憶毀掉了。

  薑雨決定不再多想，跟隨著困意，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睡了個懶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 她給自己梳洗打扮一番, 化了個精致的淡妝, 晚上要去程野的演唱會。

  就要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了, 薑雨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

  她給自己換上了特意準備的修身連衣裙, 連鞋子都用紙巾蘸了水擦得幹幹淨淨。

  走出房間, 卻看到裘厲倚在樓道邊，等候多時了。

  他穿著一件體麵的白襯衣，或許是因為很少穿這樣的衣服, 多少顯出不同於以往的卓然氣質。

  薑雨不禁想, 如果他從小沒有經曆那麽多可怕的事情，而是在一個健康的書香世家長大，那麽他最好的模樣，應該就是現在這樣了——

  成績好，愛笑，宛如陌上君子、翩翩少年，溫厚純良。

  裘厲似乎在等她，見她出來，什麽也沒說，轉身朝著電梯走去。

  打開電梯門，回頭望了她一眼。

  薑雨趕緊小跑了過去，跟著進了電梯。

  她站在他的身後，看到他肩上卻還掛著她的女士卡通背包，背包很秀氣，掛在他寬厚的肩背上，別別扭扭的。

  走出電梯，他也沒有搭理她，徑直來到馬路邊，招攬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薑雨跟著也上了出租車：“師傅，去奧體中心。”

  出租車駛了出去，而倆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兩邊，隔的很遠。

  裘厲麵無表情地望著窗外，仍舊一言不發。

  還真鬧上脾氣了。

  薑雨試探性地將手放在了他手邊，若是平時，她隻要輕輕碰一下他，這家夥肯定跟觸電似的，全身都有反應...

  不過今天，他就跟沒感覺似的。

  有感覺，也裝得沒感覺。

  薑雨輕輕談了一口氣，移開了手。

  她知道裘厲隻是擔心她、也心疼她，才不是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世俗眼光。

  但她不能解釋，也沒有辦法解釋。

  算了，以後他就會明白。

  ......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奧體中心廣場前。

  廣場前已經是人山人海，全是前來排隊等候入場的歌迷。

  聽說演唱會門票在開售一分鍾之內就被搶購一空，可見程野的歌迷為他瘋狂的程度。

  裘厲走進人海中，環顧四野，尋找著能夠駐足不被打擾的地方，一回頭，薑雨這小丫頭瘦弱的身影都被人流衝到好幾米開外了。

  他猶豫了幾秒，無奈地回過身，擠進人群中，牽起了她的手腕，緊緊握住，拉著她來到了奧體中心的屋簷下麵，尋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等候開場。

  站定之後，裘厲立刻鬆開了薑雨，一秒都不耽擱。

  不過他的手被薑雨反握住。

  裘厲試圖甩開她，奈何小姑娘就是死死拉著他的手，跟吸盤似的，倔強地抓著他的手指頭。

  裘厲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她十指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終究還是心軟。

  他就沒辦法對她來硬的。

  “我不解釋了，也沒辦法解釋。”薑雨在他身邊，細細地說道：“如果你要因為這個事跟我鬧別扭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裘厲低著頭，看著腳上那雙被修複過的AJ運動鞋，平靜地說：“你剝奪我知道真相的權利，還要我不生氣，當我是什麽，你養的一條狗嗎？”

  “我沒有把你當狗，我把你當男朋友，雖然可能差不多...”

  “......”

  “我的意思是，你雖然沒有狗狗乖，但你...你身材好啊，那幾塊腹肌看得我鼻血都要忍不住了。”

  裘厲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掌心：“來勁了是吧。”

  薑雨忍著痛，笑了一下，拉著他的衣袖，晃了晃：“那不生氣了？”

  “不可能。”

  薑雨泄氣地說：“我以前經曆過一些不好的事，這些事刻在我的記憶裏無法磨滅。但我想和你重新開始，你就說，給不給這個機會吧。”

  “我想知道你的事，這很難？”

  “那你也要尊重我不想說的權利吧。”

  裘厲冷笑了一下：“行啊，那你就必須尊重我生氣的權利。”

  說完，他甩開了她的手。

  薑雨看著少年別扭的模樣，知道這天又聊死了。

  她理解裘厲迫切地想知道關於她一切的一切，但她真的不能說，也沒法解釋。

  過了幾分鍾，裘厲沉聲說道：“小雨，昨天晚上，我一夜沒睡。”

  薑雨望向他，他低著頭，踢開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絲隱慟：“我經曆過很糟糕的事情，但是隻要一想到，如果類似的事情也在你身上發生過，我的心都碎了...”

  “裘厲。”

  “可你什麽都不說。”他終於抬頭，平靜地望著她，嗓音卻很抵啞：“是要殺我的心嗎。”

  薑雨被他最後的這句話給擊中了。

  從來沒有男人這樣疼過她。

  “裘厲，有一天，我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但是現在，真的不可以講。”薑雨真誠地說道：“我想和你有一個未來，也是真心的。”

  裘厲知道，她不願意說，強問是問不出結果的。

  他說道：“今天不吵架了。”

  這些事姑且先放著，等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解決了，往後再談，他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那你也不要生氣了。”薑雨試著靠近了他一些，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不生氣了？”

  裘厲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攬過來，沉痛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保護你。”

  而就在他親吻她的那一瞬間，薑雨眼前忽然回閃過一些畫麵碎片——

  她雙手沾滿鮮血，匕首掉在了血泊中，身邊是一具屍體，千瘡百孔...

  身邊，男人緊緊握住她染血的雙手，低頭吻住手背，堅定決絕。

  接著，耳畔傳來了呼啦呼啦的警車。

  他被穿製服的刑警帶走的時候，轉身對她微笑，比了一個嘴型——

  “我保護你。”

  這是...？

  這些畫麵，薑雨從來沒有經曆過，可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悲傷情緒，卻讓她眼淚情不自禁地掉落了下來。

  那樣真實，真實得仿佛親身經曆過。

  裘厲見薑雨掉眼淚，皺起了眉頭，說道：“哭什麽？”

  “不知道，就覺得你剛剛的話，很難過。”薑雨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好像你一直都在保護我...一直都在...”

  “蠢貨。”裘厲沒好氣地用衣袖擦掉了她眼角的淚花：“馬上就要見到爸爸了，別把妝哭花了。”

  “嗯！”

  薑雨用力點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控製不住淚腺。

  眼淚如雨水般，順著鵝蛋臉滴滴答答落下來，她的心仿佛要被悲傷徹底吞噬了。

  裘厲見她這樣，是真的開始慌了。

  沒想到自己偶爾發一次脾氣，會這樣惹惱了她：“別哭啊你，要覺得不爽，你可以打我。”

  “我不打你，男朋友，讓我...讓我抱一下。”

  薑雨蹲在地上，伸手要抱他，裘厲趕緊也跟著蹲了下來，任由小姑娘抱著他的頸子。

  眼淚鼻涕全蹭在了他白襯衣的衣領邊。

  “愛哭鬼。”他輕拍著她的背，心都要被揉碎了：“到底在哭什麽？”

  “你說保護我。”

  “我說錯了？”

  “保護好你自己吧混蛋！”

  “......”

  “好，我是混蛋。”

  為了讓薑雨心情好起來，裘厲什麽都可以認：“我們家小雨這麽乖，是我混蛋，還跟小雨生氣。”

  薑雨用力在他身上蹭掉了眼淚，鼻子紅彤彤的，眼眶也紅著，主動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唇。

  這一次，裘厲沒有像過去那樣主動進攻，他享受著女孩給予他的一切恩賜和贈予。

  薑雨吻了他幾秒，甕聲甕氣地說：“你必須好好的，永遠不要離開我。”

  “除非我死。”

  “死也不行。”

  他舔掉唇邊鹹鹹的眼淚，嘴角揚了揚：“答應你。”

  薑雨坐在階梯邊，平複了好久好久的心情。

  剛剛腦子裏閃過的那些畫麵，從來沒有真實發生過，應該隻是她的幻想，上一世她和裘厲根本不熟，他被捕的信息，都是她在電視上看到的...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羈絆。

  可能是因為這一世兩個人感情的發展，讓她開始幻想很多子虛烏有的事情吧。

  忽然感覺自己的...挺蠢的。

  為根本沒發生的事哭得宛若黃河決堤一般，太傻了吧！

  薑雨摸出麵妝鏡，看著自己完全花的一塌糊塗的妝容，泄氣地說：“完了，這個鬼樣子，怎麽見爸爸呢。”

  “能怪誰，小哭包。”

  “怪你！”

  “......”

  “好，怪我。”

  裘厲用濕紙巾擦掉了她臉上的殘妝，然後取出了化妝用品的小袋，試著重新給她補妝：“等會兒見爸爸，別讓他看出來你哭過。”

  “當然，我要給他留個好印象。”

  裘厲拿起粉底撲，在她臉上拍拍：“你無所謂，我的第一印象分很重要。”

  “......”

  能別給自己加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