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門口，葉知秋心裏惴惴。

  她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麽表情去麵對外公，當老人家已經清楚她跟霍仲驍之間的關係。

  葉知秋終究沒讓霍仲驍陪著，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韓永鬆沒睡覺，看到她出現在病房裏，沒有多少訝異，也沒有怒氣騰騰，隻是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她坐下。

  葉知秋的眼眶忽然酸澀，低著頭，喊了聲外公。

  韓永鬆偏頭望著她，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場，最後隻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片刻的安靜後——

  “其實你跟你小姨父的事，我早就察覺到了，隻是當時不願意相信。”

  韓永鬆幽幽地說：“那天他在家裏過夜，晚上去找你了吧？還有第二天他看你的眼神，外公不是傻子，不會瞧不出一點異樣來。”

  “……”葉知秋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醞釀言辭解釋，還是痛哭流涕地跟外公認錯，任何的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

  病房裏隻有儀器波折線滑過發出的輕微聲響。

  “你從小吃了太多苦，我這個做外公的也沒好好照顧你——”

  說到這裏，韓永鬆也紅了眼圈。

  良久，他才繼續道：“你小姨父是個好人，你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

  沒有任何的譴責，也沒有任何的質問，隻有一句簡簡單單的叮囑。

  葉知秋隻覺得鼻子一陣泛酸，她抬起頭，看著已經閉上眼休息的老人，心口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外公的態度出乎她意料，然而，來不及欣喜，已經滿心的酸澀。

  她又想起了以前韓敏婧堅決反對的樣子。

  如果韓敏婧還在，聽到外公這麽說，是不是就會答應讓她跟霍仲驍在一起了鶘？

  隻是這麽一想，淚水便湧出眼眶，啪嗒一聲滴落在手背。

  走出病房，葉知秋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邊的霍仲驍，當他走到自己跟前的時候，她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裏咕。

  曾經，或許很痛。

  但現在……無論前路多麽坎坷多舛，幸好有你，會陪我一路同行。

  ——

  從醫院回清和園的路上，霍仲驍一直握著她的手。

  中途，葉知秋提醒了他好幾次專心開車，他雖然有應聲，但依舊沒鬆開她。

  回到公寓，霍仲驍發現碗筷都洗了，就連餐桌也收拾得一塵不染，他從廚房折出來，看見葉知秋已經趴在沙發上，她用皮筋隨便紮了頭發，又有幾縷俏皮地漏出來，懶懶散散的模樣，兩眼閉著，像是睡著了。

  霍仲驍走到沙發旁邊，打算把人抱起來送到臥室去，在他俯低身的時候，葉知秋就睜開了眼。

  她沒有睡著。

  “想睡覺就去房間。”

  霍仲驍抬手，把她的頭發撥到耳後，“中午想吃什麽，等會兒我去趟超市。”

  葉知秋坐在沙發上，她盯著霍仲驍的臉廓，忽然道：“你跟外公是怎麽說的？”

  “說什麽？”

  “……我們的關係啊。”

  霍仲驍的大手指腹觸碰她的麵頰，“我說，希望他能把最疼愛的外孫女交給我，我會一輩子照顧好她。”

  葉知秋不相信，拿下他的手：“你一定不會這麽說的。”

  霍仲驍輕笑，“那我應該怎麽說？”

  “我怎麽知道……”葉知秋盤腿坐著，又轉過頭看他，關心地問道：“我小姨……有沒有為難你？”

  韓菁秋那時候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自己，怎麽會那麽輕易離開？

  她也不知道，在住院樓外麵，韓菁秋有沒有對霍仲驍動手。

  霍仲驍把她拉過來靠著自己的肩膀，似無奈又似歎息：“每天想這麽多事，小腦袋瓜不累嗎？”

  葉知秋沒接話，隻是安靜地這麽待著。

  她已經不像六年前那樣橫衝直撞，或許因為年歲的增長，或許因為自身的經曆，讓她沒辦法再隨心所欲，近日來身邊發生的事情，也讓她顧慮到更多方麵，人在學著成熟穩重的同時，責任心這種東西也在跟著成長。

  ——

  霍仲驍下樓買菜，葉知秋嫌熱沒有跟著去，留守在空調室裏拿著把笤帚掃地。

  在她把笤帚放回客廳移門旁邊時，接到了葉讚文打來的電話。

  葉讚文的語氣不算好，問她現在在哪兒，聽到葉知秋含糊地說在外麵，他立刻肅了聲讓她回家去。

  葉知秋隱約察覺到葉讚文好像知道了什麽，她說：“我傍晚回去。”

  葉讚文問：“你現在跟誰在一起？”

  “……”

  “你馬上給我回家，我有事問你。”

  “有事在電話裏也可以說。”

  葉讚文在那頭被她堵得語塞。

  片刻後，他才再次開口，語調鄭重：“你小姨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跟你小姨父是不是真在一起？”

  葉知秋沒有否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果不是你小姨過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所有人？”

  葉讚文已經很生氣，但還是努力克製著，“不管你現在在哪兒，馬上回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葉知秋說：“也沒想過要一直瞞著你們，我是自願的，他沒有脅迫我，也沒對我用藥，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剛經曆過喪女之痛，現在大女兒又這樣，葉讚文已經疲倦到極致，卻仍然沒有妥協。

  “你這種喜歡，會帶來什麽後果你清楚嗎？

  葉知秋不想跟他發生爭執，“你這麽多年都沒管我，這次也不用管，我現在挺好的，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說完，她掛了電話。

  握著手機，葉知秋坐回沙發，猜到韓菁秋會把事情說出去，但沒想到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