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拿著筆，遲疑了，她重新抬起頭對護士說：“你把這些先給我，我讓她父母簽好送過來。”

  護士沒意見，轉身先走開了。

  秦時笙的手臂還打著石膏，一夜未睡，精神也有些憔悴，葉知秋讓他先回家休息，自己隻身去找葉讚文。

  ……

  葉知秋找到葉讚文時，他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手捂著眼睛休息。

  聽到腳步聲，葉讚文像是突然驚醒過來。

  當他看清來人，整個人又放鬆下來。

  那雙深凹進去的眼睛布滿血絲，他用手指擰了擰眉間，又把手輕搭回腿上，問她有什麽事。

  葉知秋把那疊紙給了他，把護士說的話轉達了一遍，然後準備離開醫院。

  “知秋。”葉讚文在身後喚了她一聲。

  葉知秋回過頭看他。

  葉讚文張了張嘴，終究什麽也沒說，隻化為一聲囑咐，“沒什麽，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葉靜語的葬禮定在三天後。

  離開的那個下午，葉知秋就回了軍區大院。

  聽到葉靜語車禍過世的噩耗，葉紀明隻是沉默，然後隱隱地歎了口氣，至於韓永鬆那邊，暫時沒有人向他透露，盡管不是自己嫡親的外孫女，但也擔心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消息讓剛急救過來沒兩天的老人情緒受到影響。

  霍仲驍沒有立即返回豐城，雖然不能時刻陪在自己身邊，但葉知秋隻要一想到他還在B市，原本的心浮氣躁就得到了一定緩和。

  葉靜語的遺物，也從派出所拿了回來島。

  在出車禍前的五分鍾，葉靜語有打過一通電話給韓菁秋，隻不過還沒接通就被按掉了。

  當時葉知秋正在給爺爺倒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忘記收手，茶水溢出杯口暇。

  “怎麽這麽不小心？”樊阿姨連忙拿了抹布過來擦。

  葉紀明停下跟葉讚文說話，轉頭看向葉知秋的手，關心道：“有沒有燙到？”

  這幾天，葉讚文跟殷蓮都住在家裏，因為要安排葬禮的事情，殷蓮從醫院回來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也沒下過樓，一直抱著葉靜語的照片不放手，就連晚上也睡在葉靜語以前的房間。

  “……沒事。”葉知秋已經放下茶壺，“我去洗一下手。”

  ——

  站在盥洗台前，水龍頭的水嘩嘩流著，葉知秋的雙手浸在清涼的水中，神思卻有些恍惚。

  她大腦裏還想著葉靜語打給韓菁秋的那通電話。

  車禍那個視頻她也看了，下車前，嚴輿突然從方向盤上拿過一隻手橫向葉靜語，所有人都以為嚴輿打了葉靜語，所以葉靜語才會一氣之下去掰車門要跳車，可是現在……葉知秋卻知道並不是那麽回事。

  她又記起了葉靜語離開清和園前一直盯著霍仲驍瞧的眼神。

  嚴輿不是打葉靜語，而是伸手去奪葉靜語的手機。

  那個時候，葉靜語已經想起霍仲驍是誰，所以急著跟韓菁秋報信……

  葉知秋轉個身，後腰靠著盥洗台邊緣，她看到淋浴間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心情跟著沉重下來。

  麵對嚴母歇斯底裏的質問，還有警方狐疑的目光，她可以冷言冷語地說跟自己無關。

  但這一刻，葉知秋卻再也沒辦法信誓旦旦地說不管自己的事。

  哪怕不是她直接造成的……

  ——

  葬禮當天，殯儀館外停滿了車，來參加追悼的人，或多或少是看在葉紀明跟葉讚文的麵子上。

  即便葉知秋跟葉靜語的關係向來不好，但逝者已逝，她還是以姐姐的身份接待來賓。

  殷蓮再出現在眾人視野裏，已經瘦了整整一圈，兩頰凹陷下去，因為沒有化妝，皮膚幹燥，臉色顯得蠟黃無光，原本烏黑的頭發間冒出了幾縷白發，青黑的眼袋也很深，她穿著黑色一步裙，站在葉讚文的身邊，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來賓看到這樣的殷蓮，除了說節哀，就是無聲歎息，英年早逝，總是引人扼腕。

  盡管葉靜語生前並不見得多討人喜歡，但她現在死了，所有的缺點、那些做過不好的事都被選擇原諒，就連她私生女的身份也被遺忘，留在大家記憶裏的是那個年輕鮮活的女孩。

  秦時笙跟範恬恬也來了，兩人在葉靜語的黑白照片前鞠了個躬。

  範恬恬走到葉知秋的跟前，擔憂地握了握她的手：“沒事吧？”

  葉知秋搖頭，回握住範恬恬的手，又摸了摸小姚望的腦袋：“你們先去坐，過會兒我去找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