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分的細高跟落地發出‘篤篤’的清脆響聲，隨著她的走動，白色雪紡連衣裙輕輕搖晃。

  裙擺下，是沒有穿絲襪的雪白長腿。

  三十幾歲的已婚女人，很少有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的，但也不得不承認，韓菁秋確實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當她從身邊走過，葉知秋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忍不住皺了皺眉心。

  跟韓菁秋的‘年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現任丈夫。

  在F市，要不是韓菁秋喊了那聲‘韋德’，葉知秋絕對認不出跟韓菁秋爭吵的中年大叔是當年那個文質彬彬的少校。

  歲月是把殘忍的殺豬刀，這話在韋德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清瘦頎長的身材，現如今已經微微發福，有了啤酒肚，還有些謝頂，鼻梁上架著副眼鏡，曾經的秀氣，現在倒有些像老學究，從部隊轉業後，身上還多了一些市儈之氣。

  葉知秋還記得，韋德跟霍仲驍是同年的，兩廂一比較，各種差距都出來了。

  最起碼，霍仲驍身上發生的變化，隻是眼角多了幾條細紋。

  從韋德臂間夾著的公文包上收回視線，葉知秋又瞥見韋德拿出一包中華牌香煙，遞了根煙給葉讚文，眉眼神色間，不乏跟葉讚文交好的意圖，硬生生把這次探病整成了一場變相的交際。

  葉知秋擰眉，心中已經生出幾分厭惡。

  葉讚文察覺到葉知秋臉色的變化，不再跟韋德寒暄，走到葉知秋的身邊，像一個慈父關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累了？這邊我們看著，你回去休息，順便讓樊阿姨給你做點喜歡吃的東西。”

  剛才他跟殷蓮回來，有給葉知秋帶晚飯，但葉知秋隨手被擱置在一旁動都沒動過。

  韓菁秋還在邊上跟殷蓮絮絮低語，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韋德突然說：“這是知秋吧？也還沒吃晚飯？那要不咱們一塊出去吃點。”

  葉知秋沒有搭理他，餘光都沒施舍一縷。

  倒是殷蓮，聽了這話，轉頭關切地問韓菁秋：“你們還沒吃飯？”

  “上了高速後，連服務站都沒停，擔心爸的情況，就想著快點到B市。”說著，韓菁秋還往病房那邊擔心地瞅了一眼。

  替病人換完點滴回來的護士，瞧見Icu病房門口聚著一群人，怕他們吵到其他休息的病人，開始下驅趕令：“病人的情況目前還算穩定，不用這麽多人陪著，留一個，其他都回家吧。”

  葉讚文主動站出來：“今晚我留下——”

  “不用你們，我自己會照顧外公。”葉知秋出聲打斷了他。

  韓菁秋聽了這話，皺眉：“你呆在這裏能做什麽？到時候不添亂也謝天謝地了。”

  護士也不答應：“還是讓你家裏大人陪著，而且病人是男的，如果有突發狀況發生，你也不方便處理。”

  韓永鬆打的針不利於排尿，現在已經插了尿管。

  雖然葉知秋是晚輩，但有些方麵，最好還是避諱一下。

  p最後，是葉讚文跟韋德一起在醫院留夜。

  得到這個結果，葉知秋二話不說，拎起包徑直離開急診樓。

  身後隨即傳來韓菁秋不敢置信的聲音：“她這是什麽態度啊？好歹我們都是她的長輩。”

  殷蓮善解人意地解釋了兩句。

  葉知秋沒回頭理會她們，也沒心情去理會。

  ——

  從急診樓出來，葉知秋沒急著離開，在醫院裏漫無目的地瞎逛。

  似乎隻有待在這裏，她才會稍稍安心一些。

  忽然，葉知秋的大腿被撞得一沉。

  她低下頭，看到的是一個戴鴨舌帽的小男孩，四五歲，白白胖胖的，正衝她甜甜地咧嘴。

  葉知秋回了他一個微笑。

  孩子身後已經響起家長滿是疼愛的責怪聲：“讓你跑那麽快，現在撞到人了吧？還不跟阿姨道歉！”

  看著小男孩被母親牽著蹦蹦跳跳走遠，葉知秋心底泛起一絲柔軟。

  ……

  回到車上，葉知秋終究還是給霍仲驍打了電話。

  她不想事事都去煩他，但這一刻，卻也隻有霍仲驍讓她相信，不管她怎麽訴說抱怨，他都不會厭煩自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來電有顯示，葉知秋知道他已經知道是自己，她直接問：“你現在在哪兒？”

  霍仲驍說：“在外麵吃飯，怎麽了有事？”

  葉知秋很少像這樣毫無征兆地打電話，她更喜歡發短信，每次兩人通電話之前，都會先用短信聊一會兒，而且她一開口就是這麽一句詢問，霍仲驍很快就察覺到她的反常，他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下意識放軟聲線問她：“吃過晚飯沒？今天有沒有出去？”

  “還沒——”在他麵前，葉知秋不想撒謊，低聲道：“過會兒就去吃。”

  想到他在外麵吃飯，她又說：“你進去吃飯吧，晚點我再找你。”

  霍仲驍不會無緣無故在外邊吃飯，不是跟家人一起，就是部隊裏跟領導的飯局，葉知秋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打擾到他。

  霍仲驍卻說：“沒事，已經吃得差不多，到底怎麽了？”

  葉知秋心裏難熬，這個時候，霍仲驍的聲音就像是那根稻草，她想要抓住，握著手機輕聲說：“我外公又住院了，這次情況不是很好，醫生說診治得不太及時，外公年紀也大了，身體器官的功能很多都已經老化，就算挺過了這次，日子應該也不會太久。”

  說到後來，她的鼻子泛酸，眼角也濕潤了。

  “你現在在醫院？”霍仲驍問。

  “嗯~”

  葉知秋應聲時已經帶了鼻音。

  “醫院裏隻有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