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葉知秋早上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她又哼哼著賴了會兒床，然後伸著懶腰慢吞吞地起來。

  刷完牙洗好臉，下樓的時候，聽到客廳裏傳來的談話，腳步不禁一頓。

  “可能真是年紀大了，很多事也不再執著，本來我確實抱著‘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痛快’的心思回的葉家，後來想想，覺得挺沒意思的，倒不如就這麽離了，還能好好過一段太平日子。”

  葉知秋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

  秦母歎了口氣，過了會兒說：“我怎麽聽說他一直拖著沒跟你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

  韓敏婧的話語裏暗含諷刺：“不過是怕我多分走他的財產，不滿意那份離婚協議，估計現在正忙著讓他的私人律師想辦法怎麽轉移婚後財產。”

  “那秋秋呢？你真打算帶她去新加坡定居？”

  “我知道自己過去對不起她，以後的日子我會盡量補償她……”韓敏婧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她年紀還小，走錯路還擰得回來，我不希望她做出後悔一生的事來。”

  “怎麽杵在這裏不下去？”秦時笙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葉知秋的身後。

  樓下也隨即沒了聲音。

  葉知秋轉過頭，看著他雞窩樣的發型，不承認自己在偷聽：“腳抽筋，現在好了，剛準備下去。”

  “哦哦~”

  兩人並肩下樓時，葉知秋還是壓低聲跟秦時笙說謝謝。

  秦時笙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蹦蹦跳跳去看他家‘桂花’了。

  在秦家用過早餐，葉知秋就跟著韓敏婧回了家，秦阿姨特意讓司機開車送她們。

  一路上，母女倆都沒做任何交流。

  葉知秋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路邊，有個年輕媽媽正蹲著給五六歲大的女兒係圍巾，小女孩手裏握著一個，眉開眼笑，連帶著她母親的臉上也綻放了笑顏，這樣溫馨的相處，在葉知秋的記憶裏從來不曾存在過。

  從葉知秋能清楚記事開始，她的目標就是——好好學習，當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讓媽媽開心。

  後來，她的目標實現了，可是韓敏婧依舊活得不快樂岑。

  葉知秋腦海裏又想起那晚韓敏婧問自己的話，如果她跟葉讚文離婚了，自己願不願意跟她一起生活？

  以為自己真的已經完全不在乎這對父母，可是有時候，仍然會因為他們牽動心中的情緒歡。

  轎車停在韓家的大門口。

  等車子離開，韓敏婧抬步往裏走，葉知秋突然開口喊住了她：“我有話跟你說。”

  韓敏婧回轉過身，沒有不耐煩，隻是淡淡地問：“什麽事？”

  葉知秋目光直視著韓敏婧，不知是不是陽光太晃眼，她看見韓敏婧鬢邊有兩根白發，心裏驀地有些堵得慌，兜在大衣口袋裏的雙手攥緊，所有要說的話哽在了喉嚨裏。

  見她不作聲，韓敏婧轉身欲走。

  “我……談男朋友了。”葉知秋在她身後開了口。

  腳步一頓，韓敏婧望向她。

  葉知秋沒有回避韓敏婧審度的眼神，四目相對，她又重複了一遍：“我談男朋友了。”

  沉默，蔓延在空氣裏。

  沒有等來質問，葉知秋自顧自地交代：“他今年三十，比我大十一歲，我們不是隨便玩玩，等我大學畢業，應該就會結婚。”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如果心智足夠成熟，絕對不會找上你。”

  葉知秋心頭湧起煩躁，但她努力克製著，讓自己的聲音冷靜：“是我先喜歡他，追的他。”

  韓敏婧眸光微閃，聽了這句話，臉色越加難看。

  “我不想跟你吵架，”葉知秋說：“你那麽反對，不過是怕我被騙，我可以跟你保證，他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以後我們之間真出現什麽問題，我也不會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

  韓敏婧望著葉知秋坦然的目光，許久，才開口：“你認識他多久了？”

  葉知秋愣了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但還是據實回答：“去年過年的時候，二月份。”

  “你剛回國的那會兒？”

  “嗯。”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韓敏婧又問。

  “今年十月份。”

  “上次在醫院看到的那個打火機，也是那個男人的是不是？”

  葉知秋不喜歡韓敏婧用‘那個男人’來形容霍仲驍，過於輕蔑，甚至沒有最基本的尊重，也聽出韓敏婧沒有接受她這個‘男朋友’，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任何事都沒有絕對，年紀相差大又怎麽樣？也許我們會有矛盾，但那些並不是不能調和——”

  韓敏婧打斷她：“他是做什麽的？”

  葉知秋不敢和盤托出，想到馬寧寧上次說軍官跟公務員差不多，便道：“在政府部門工作，副處級別。”

  韓敏婧眼神冷了：“這個年紀，這樣工作的男人，還沒結婚，你不覺得奇——”

  “他離婚了。”葉知秋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