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士兵們內心最深處的力量來自於勇氣。

  支撐起這股勇氣的，是他們強大的實力。

  力量直接來自於光明神的十二聖使徒，數百名強大無比的聖武士，兩千名翱翔於天際的獅鷲騎士，六千名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士，六千名輕騎兵，兩千名弓騎兵，兩千名嗅覺靈敏的斥候，一萬名射技精湛的弓箭手，六萬身披秘銀戰甲的步兵，以及兩千名隨行的牧師。

  以及朝聖之路。

  這讓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敵人凡是聽到他們的名字便已膽寒，失去了戰鬥的欲望。

  弗沃拉嚇得修築了傳送幹擾陣，而且每年都為帝國送上豐厚的禮物。

  矮人們嚇得失去了貪婪，並為他們免費製作一部分秘銀甲。

  而精靈們則將自己的公主許配給了皇帝。

  直到他們討伐北地的法師為止。

  他們之前也不是沒對付過法師，野生的法師，聚成了規模的隱秘法師，以及，高地的法師，甚至是深淵那些會施法的怪物。

  但是他們沒見過那樣的法師。

  他們就和傳說中的奧法紀元的法師一樣，移山填海，毀天滅地，隨手就能召來隕石，輕易就能撕開深淵，能讓每個人自己的影子變成怪物。

  這打破了他們的常識。

  但是隨之而來的事情，卻讓他們的勇氣一點一點消散。

  …………

  商人赫拉靜靜的聽著眼前老兵的故事，給他再倒了一杯啤酒，問道:“接著發生了什麽？”

  您知道雪鷹兵團吧，我就是裏麵的一員，我還有一個最要好的朋友也在裏麵，他總說打完這仗就回去，他是真的打算打完這仗就回老家的，他說他的妻子一直在等著他回去，孩子也考進了皇家學院，他也該回去度過自己的老年生活了，我當時笑他說我們還年輕你竟然就想結束自己的傳奇生涯，憑我們的戰功甚至能混個什麽皇子公主的禦林軍，甚至能成為十二聖徒的直屬護衛！

  但是他卻不以為然。

  我是見過他的妻子的，我們是從小長大的，那一天他跟我說他要結婚了時我還有點生氣，不是什麽狗血的三角戀故事，而是生氣他居然放棄了夢想。

  我們當時還很年輕，都做著成為大陸最有名的英雄的夢，但他居然說要結婚了，我當時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所以沒給過他的妻子好臉色看。

  商人詢問了老兵的年紀，發現他隻有三十多歲，但看上去卻像個五十歲的老人。

  現在想起來，他的妻子真的很好，是很好的一個女人。

  老兵繼續說道。

  當時在戰場上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怎麽覺得害怕，砍了影子怪物再去砍惡魔，現在想想，當時能活下來真的是運氣。

  我是在結束後才知道他死掉的消息的，那時候他隻剩下一隻手了，我一看到那隻手就知道是他，我一看到就知道。

  老兵似乎陷入了回憶中，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我回去的時候把那隻手還給了他的妻子，她當時就直接垮了，我看過那種眼神，那是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眼神，和那些在貴族領地失去土地的人一模一樣。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兒子被皇家學院勸退了，好像是得罪了哪個貴族的執跨子弟，兩條腿都被打斷了，後半輩子隻能在輪椅上度過。

  家裏的老頭們也不太好，病病癆癆的，還要花一大筆錢護理。

  就這樣他們還不給我們發撫恤金，帝國士兵死亡後是有一筆撫恤金的，這是寫在法典裏麵的事情，要是有撫恤金的話，他們一家子還能活得下去。

  不，我自己不算什麽，他們不給我糧餉也沒什麽，但是他一輩子都為帝國而活，現在甚至都為帝國而死，他們卻這樣對待他的家人。

  我以前是信光明神的，現在也信，但是我的手現在已經拿不起武器了，以前光靠勇氣我就能打倒敵人，現在，一個失去了勇氣的士兵還能幹什麽呢？

  商人赫拉聽完老兵的故事，歎息道：“唉，老先生你盡量喝吧，你朋友那邊我會幫你的。”

  這是一名帝國普通士兵的故事，也是大多數帝國士兵的故事。

  …………

  神聖彌羅帝國首都，皇宮。

  皇帝的怒意似乎已經遏製不住:“我早就說過不要發動戰爭，你當初說神站在我們這邊，那麽現在呢？你的神現在在哪裏？”

  教皇直視著皇帝，平靜地說道:“不是我的神，是我們的神。”

  聽到他的這句話，皇帝出離的憤怒了，他氣著笑道:“哈哈，那也不是我的國家，而是我們的國家了？但我從來沒有看到你為這個國家考慮過半件事啊？現在國家支離破碎，你又來跟我說‘我們’？”

  “當初我說要打弗沃拉的那群商人們，你們阻止了我，說是朝聖之路無法接近那邊的皇宮。”

  “哈哈，那邊的皇宮，你們不就是想說我不夠正統嗎！”

  “後來我說要聯合高地法師，你們看看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最後我說不要去惹秘塔法師們，你卻說‘我們’的神會保佑‘我們’？”

  “我隻看到了現在帝國支離破碎，矮人們對我們翻臉，商人們在帝國內挑撥離間，國庫空虛，士兵們失去信念。”

  “這不是‘我們’的國家，這是我的國家。”

  國王說道憤怒處，甚至站了起來，手上緊緊握著寶劍劍柄。

  教皇平靜地直視著皇帝，說道：“當初你們先祖要國家，神便賜予你們國家；後來你們要人民忠誠，神便賜予你們信仰；最後你們要求勝利，神便賜予你的士兵勇氣。後來你向矮人們尋求秘銀，向精靈們尋求公主，向商人們尋求金錢。”

  “你的那些貴族們表麵上信仰我們的信仰，背地裏嘲笑我們的信仰，神隻當作視而不見。”

  “那些王公貴族飛揚跋扈，做著罪大惡極的事情，教廷卻沒有製裁他們的權力。”

  “在所有信徒忿忿不平時，神也沒有讓我們動手奪取權力。”

  “那些失去了土地的人們，淪為奴隸的人們，神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為他們傳道自己的福音。”

  “現在神要需要你幫忙，需要你伸出援手，你都不願意麽？”

  “曾經彌賽亞是我們的神，現在卻隻是我的神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