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房出來已過淩晨一點，小家夥靠在雲墨懷裏睡著了。

  洛晨曦本打算就在病房住下，但又想起之前接的那通電話——

  既然答應了就得赴約，所以還是決定回去準備一下。

  最近公司的事也擱了好多天，她想著幹脆回去一並解決了……

  回到雲門，她帶著女兒補了幾個小時的覺，睡得很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亂夢顛倒。

  晌午時分，簡單梳洗過後，洛晨曦化了個淡妝勉強遮住枯槁的麵容，而後換上一件深綠色的毛衣，在外加了件黑色大衣，深色係的裝扮總是給人一種沉悶的氣息，恰如她此時的心情。

  換好衣服，她將頭發簡單紮了個馬尾便準備出門。

  剛走到門口，便覺有道目光如芒在背。

  回頭一看，果然是女兒正一臉茫然地盯著她，不言不語，從她那雙空洞無物的眸子裏讀不出任何情緒。

  小家夥這兩天幾乎沒怎麽開口說過話，不哭不鬧，聽話得令人心疼。

  洛晨曦走過去蹲到女兒麵前，輕輕撫摸著她仰起的小腦袋，柔聲道：“媽媽出去處理點事，你在這裏陪杉杉阿姨好嗎？”

  小家夥麵上有過一閃而逝的失落，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依然沒出聲。

  “乖，下午等媽媽回來，我們就去看爸爸，嗯？”

  洛晨曦的聲音很輕，如同一片羽毛掉落在厚厚的絨毯上。

  話落音，小家夥的眸子陡然亮了亮，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後邁著小短腿蹬蹬上樓了。

  洛晨曦掏出手機，給洛伽杉發了條信息——

  “杉杉姐，我有事出去一趟，麻煩你幫我照料一下小糖果。”

  房間裏的洛伽杉剛好接完陳煜行的電話，而電話內容正是讓她看著洛晨曦，別讓她出門。

  放下電話，洛伽杉看到短信連忙跑下樓，然而邁凱倫的引擎聲剛好呼嘯而去……

  市區某會員製高檔餐廳門口，銀色邁凱倫剛停下，便遭遇了群眾的圍堵。

  洛晨曦坐在車內看著蜂擁而上的人群，眉心劇烈地跳了跳。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從這些人手中的“家夥”就可以判斷他們的身份——記者！

  她不是什麽公眾人物，為什麽會遭記者的圍堵？

  疑惑還未得到解答，手機發出“叮”得一聲。

  解鎖，點開……

  是陳煜行發來的短信。

  內容很簡單：在哪？你被人肉了。

  人肉？洛晨曦失笑，突然明白過來昨晚給她打電話的警衛員問的那個問題。

  “您確定可以自己過來？”

  眼下這種情況，雖然不知道這些記者針對她的問題究竟是什麽，但她好像確實不太方便出去。

  車窗被用力拍打著，閃光燈亦是此起彼伏。

  車子隔音效果太好，她並不能聽到記者問什麽，隻覺得眾人的態度似乎很激憤。

  她垂下頭，拿起手機翻出昨晚給他打電話的那個號碼撥了過去。

  很快，那頭響起一絲不苟的聲音，“洛小姐。”

  “那個，我已經到餐廳門口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會有記者圍堵，我現在不太方便下車。”

  “稍等。”

  約莫過了五分鍾，人群竟然主動散開了，速度快到就好像是往那堆人中扔了個炸彈，然後人群就四處逃竄了……

  推門，下車。

  天空還有有些陰霾，氣溫很低。

  洛晨曦攏了攏大衣，快步往餐廳內走去。

  服務員熱情相迎，直接帶著她乘坐電梯來到頂樓最豪華的包間。

  洛晨曦內心犯嘀咕，明明自己什麽都沒說，服務員怎麽知道她是找誰的？

  包廂門被推開，入眼處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外是島城林立的高樓。

  窗邊，頭發斑白的老者身姿挺拔，穿著一身軍裝背對著她站在窗邊，似在俯瞰這個城市。

  他身旁的年輕男人穿著簡單的黑色西裝，以軍姿站立在一旁。

  聽到門口的動靜後，他那淡淡的目光落了過來。

  “洛小姐。”年輕男人衝她微微一頷首。

  洛晨曦抿唇禮貌一笑以示回應。

  老者緩緩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那目光帶著某種侵略性，令人不似那般舒暢。

  “林司令。”洛晨曦淡淡同他打過招呼。

  “嗯。”老者沉聲頷首。

  年輕男子替她拉開包廂餐桌邊的一張座椅，“洛小姐請進來坐吧。”

  待她落座，年輕男子退出了包間，老者又轉身背對她看起了窗外的江景。

  偌大的包間內，氣氛沉悶。

  洛晨曦從林嘉木口中聽說林立雄在調查自己，但她又不清楚緣由。

  即便她覺得自己沒什麽好心虛的，但此時的沉默卻顯得自己很卑微。

  於是斟酌再三，正打算開口時，老者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

  “洛小姐您有幾個身份？”

  林立雄此刻麵上帶著淡笑，但那笑容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洛晨曦怎麽也沒想到他張口竟是問這個，一時語塞了。

  幾個身份，她有幾個身份嗎？

  她分神想著，老者中氣十足的聲音再度響起——

  “洛氏千金？CX創投總裁？慶雲真人的義女？YL集團總裁夫人？雲門女主人？阿木的女朋友，未婚妻？”

  聽他逐個數著自己的身份，洛晨曦不管對方是不是說完，最後忍不住將他打斷道：“抱歉，我澄清一下，關於我的身份我沒什麽好隱瞞的，但我不是洛氏千金，也不是林嘉木的女朋友，更不是未婚妻，這是一場誤會。”

  緩了緩，她見老者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想了片刻又補充道：“如果您是來警告我離您的孫子遠一點，我想您完全可以放心……”

  林立雄微微蹙眉，眼睛半眯起來，似乎在判斷眼前這個女孩所言真假。

  她的眼中雖然帶著某種類似傷痛的情緒，但好像並不是因為他的話語。

  在她不卑不亢地說出這番話時，至少眼底是真摯的。

  他調查她，其實那根本算不上調查，自從慈善宴後，她的身份早就被人扒了出來，他隻是稍加關注了一下而已。

  洛晨曦，洛氏千金，13歲離家出走後便一直下落不明。

  直到近期回國，搖身一變，成了YL的總裁的女人，未婚，卻有個女兒，女兒生父身份不明。

  “洛小姐，冒昧問一句，您女兒的生父是誰？”

  話落音，洛晨曦“噌”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一直壓抑的情緒有著隱隱失控的趨勢，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頃刻間籠上一層幽冷的光，垂在身側手指攥得緊緊的，聲音也比剛才冷漠了許多。

  “林司令，您在懷疑什麽？”

  “洛小姐，您冷靜一點，我隻是正常詢問。”林立雄對她過激的反應有些意外。

  “我隻能說，是您多疑了！”

  “我也想說，您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孩子是阿木的，不管你有什麽樣的過去，我希望你立刻跟阿木結婚！”

  林立雄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這才是他今天找她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