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夏唯暄看著牆上的時鍾早已過零點，洛晨曦依舊沒回來，並且她發的信息一條都沒回複，她有些擔心地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暄暄，是不是小糖果醒了？”洛晨曦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夏唯暄壓低聲音的怒吼聲：“洛晨曦你死哪鬼混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行啊，都學會徹夜不歸了！”

  “你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夏唯暄隱約聽到電話裏傳來的陣陣海浪聲，有些狐疑地問道：“你在海邊？喂……喂……喂！”

  “喂？喂……”

  手機突然沒了聲音，洛晨曦準備重新撥過去，卻發現此刻屏幕已點不亮——沒電了。

  “靠！”她低咒了一聲。

  夏唯暄連著重撥了兩次，結果聽到對方已關機的提示，瞬間炸毛。

  “混蛋，回來看我不好好審你！”

  “雲琛，我不管你發什麽神經，我現在要回去了，我女兒半夜會醒的……”

  話還沒說完，車子突然就在半道熄火了。

  “誒？怎麽回事？”洛晨曦一臉疑惑地看向男人。

  雲琛轉過頭看向洛晨曦，冰冷的氣場陡然變了一下，尤其是聽到她那句“我女兒”時，結滿冰霜的眸子驀地翻起烈焰，被他極力壓製在心底的壞情緒如同困獸般嘶吼著衝出牢籠的束縛。

  “洛晨曦，五年不見，你就是用這種態度對我？嗯？”

  聽到這話，洛晨曦身子微微顫了下，她閃避著男人審視的目光，笑著開口道：“那我該用什麽態度對你？琛哥！”

  這是自兩人重逢以來她第一次這麽叫他，顯然男人在這一刻錯愕了，但那聲熟悉的稱呼並沒使他內心的烈焰得到平息，反而有越燒越旺的跡象。

  “沒油了，下車！”

  雲琛猛得將車門推開，邁步踏入濃墨般的夜色中。

  洛晨曦：“……”沒油是怎麽個意思？

  她側過身去擰動車鑰匙，噠噠噠一陣聲響過後，這台破車仍然沒有啟動的跡象。看著儀表盤亮起的燃油耗盡指示燈，洛晨曦有種想跳海的衝動。

  在黑暗中進行一番摸索後，她想起這古怪的破車裏麵沒把手，便直接扒著車門爬了出去。

  男人頎長的身影立在車頭，指間亮起了一個小紅點，在濃墨般的夜色下忽明忽暗。

  洛晨曦心中有些生疑，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個男人吸煙的畫麵，他從何時開始抽煙了？

  “雲琛？”洛晨曦試探著叫了聲。

  鋪天蓋地的暗色中，她看不清男人此刻的表情，隻有身邊飄來的淡淡煙草氣。

  “那個，不辭而別是我不對。這五年，你過得好嗎？”洛晨曦小心翼翼地開口。

  過了這麽多年，她不能保證自己還能摸透他的心思，就像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一樣。

  想起他的變化，哪怕隻是極其細微的變化，她的心髒還是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回答她的仍然隻有海浪拍打著礁石的聲音。

  良久，男人低啞的身聲從黑夜裏飄了過來——

  “洛晨曦，跟我回去。”

  話落音的瞬間，洛晨曦隻覺心髒突然被萬千隻螞蟻啃噬，痛到近乎麻痹。

  她陪在他身邊將近十年，也曾經天真地以為，隻要她始終如一地愛著他，看著他，陪著他，即使再冷的心，也會有焐熱的那一天……

  可是，生命中總有意外，在她19歲那年，田兮出現了……

  她跟隨他的六年時間，終究敵不過田兮與他相識的三個月……

  她注定隻能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他，可縱使她心再大，也不能看著她愛的男人，可以為了另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在他為救田兮獨自去黑虎幫並自願服下毒藥那一刻，她的心早已被燃燒成灰燼，挫骨揚灰……

  心都死了，留著這軀殼又有何用？那就成全他那偉大的愛吧。

  也許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便是當年替他引毒兩個月後，她竟沒有毒發而亡，甚至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她忍不住在想：這究竟是什麽樣的孽緣啊？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放棄，偏偏又要給她一絲念想。

  她曾無數次想要放棄這個小生命，可臨到頭來，終究還是舍不得放下這一點唯一與他有關的牽絆。

  她將孩子當成天賜的禮物，後來也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洛晨曦似是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中，不知不覺，嘴角處一片鹹濕。

  “聽到沒？”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洛晨曦抬手胡亂抹了把潸然落下的眼淚，調整了一下呼吸。

  “回不去了……”

  “洛晨曦！”聽到她的回答，男人的聲音陡然高了一個度，語氣聽起來極度不悅。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你是我帶回去的，你就是我的！”他的口氣還是那麽幼稚卻霸道。

  洛晨曦苦笑，“你可以將我當成是物品，可我這個物品是有思想的。”

  “我從沒將你當成是物品。”雲琛扔掉了手中的煙蒂看向身邊女孩，可惜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覺那個瘦小的身形微微輕顫著。

  “那你當我是什麽？屬下？妹妹？朋友？玩偶？亦或是，寵物？”

  雲琛突然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劈頭蓋臉地砸向她。

  這個問題他以前從未思考過，當年，他將她帶在身邊時，她才13歲，一直喚他琛哥哥，所以後來，他似乎一直將她當成了那個13歲的小丫頭。

  有她在身邊，所有不順心的事都會隨著她如朝陽般的笑容消散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他的開心果，亦或解憂丸。

  直到她失蹤後，陳煜行也問了他這個問題，當時他拒絕回答，因為自己內心根本沒有答案。

  洛晨曦將蓋到自己頭上的西裝拉了下來，內心浮起一絲絲暖意。

  “我沒有思考過。”雲琛想了想，如實回答了那個問題。

  “雲琛，我現在和我女兒生活得挺好的，我並沒有回Z國的打算。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為你做的，我願意幫你。”

  “我隻需要你！”

  此言一出，別說是洛晨曦，連雲琛自己都愣住了。

  “海風有點冷，我先上車了。”

  洛晨曦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用那條小毯子將自己裹了起來，又在車裏一頓摸索，終於找到了控製頂篷的按鈕。

  看著車前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人，洛晨曦卻想起某首歌裏唱的：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

  他知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她依然無法抵擋他用那低沉好聽的聲音說出的話語，不論是動聽的，還是不動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