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門口，聶仕卿的寸頭上還籠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剛抬手準備敲門就聽得屋裏河東獅吼，於是便貼著門聽了會兒。

  確認屋裏沒什麽大事件在進行中，他整了整衣衫，抬手在門上敲了幾下。

  門被打開，洛晨曦臉上的彩頭依舊沒洗去，聶仕卿見狀，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結果一笑便一發不可收拾。

  “哈哈哈……曦，你該不是為了躲避我的追求自毀容貌吧？”

  洛晨曦：“……”你大爺！

  看著女孩毫無多餘情緒的麵孔，聶仕卿笑意雖還掛在臉上，可眸光卻暗了下去。

  洛晨曦隨意扔過一雙拖鞋讓他換了進來，自己一頭紮進了廚房。

  聶仕卿參觀起這間公寓，屋裏以冷色調為主，並且裝修極為簡單，雖然這間公寓麵積不算大卻總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客廳中央是一張淺灰色的布藝沙發，跟前擺著一張栯圓形的矮幾，上頭整齊地放著一疊厚厚的醫學書籍。

  聶仕卿拿起一本隨意地翻了幾頁，裏麵是女孩標注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可他卻發現這些書中，每隔幾頁的空白處，都會出現一個粗體的“雲”字。

  “你是誰？”身後響起洛憶紜稚氣的聲音。

  聶仕卿回頭一瞧，一隻白白胖胖的小團子正歪著頭眨巴著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他，細看，那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戒備。

  “我是你爸爸！”聶仕卿在她跟前蹲下，輕輕捏了捏她那軟乎乎的小圓臉，笑著戲謔道。

  “快叫爸爸！”

  當年，洛晨曦獨身來到諾城正好遇上當地暴恐，等警方將整個機場包圍後，那群暴徒狗急跳牆隨意從人群中揪出一個人質，那個人質便是洛晨曦。

  當時的洛晨曦已經懷有八個多月的身孕，也不知她是對自己的戰鬥力太有自信，還是說她不怕死，竟然挺著大肚子給攜挾持她的人來了個回旋踢。

  聶仕卿那次剛好出差歸國，正從VIP通道出去，卻聽得一聲槍響，隨即便是洛晨曦倒在他的腳下。

  此時看到眼前這個和洛晨曦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丫頭，想都不用想便可得知那便是當年她肚子裏揣的那個。

  想起當年與她初遇之後的一係列囧事都與這個小團子有關，聶仕卿看著洛憶紜的目光變得極為柔和。

  然而，洛憶紜似乎對這個怪蜀黍沒什麽好感，圓乎乎的小臉緊繃著，目光中流露著與她年齡不符的冷厲。

  她抬起小手上前將手背貼上怪蜀黍的額頭，又縮回來在自己額頭貼了貼。

  聶仕卿有些詫異，他明知洛晨曦是個單身媽媽，所以孩子應該是對爸爸很好奇的，而當某個人突然說自己是她爸爸時，難道她不是應該先去找洛晨曦求證一下麽？這般淡定的舉動是幾個意思！

  “叔叔，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洛憶紜確認過怪蜀黍沒發燒，隨口冒了這麽一句。

  聶仕卿：“……”

  正當他思索著這話是什麽意思時，洛憶紜已經從他身邊走過，爬到了沙發上，從靠墊後拿出個魔方盤了起來。

  “從基因角度上說，我應該不會有你這樣的爸爸！”洛憶紜迅速將魔方複了原，扔到了身前的矮幾上。

  聶仕卿看得目瞪口呆目瞪口呆，這孩子的智商是不是有點逆天了？還知道從基因的角度分析。

  話又說回來，他的基因哪裏不好了？世界頂尖學府畢業的管理學博士，投資界的傳奇，世界百強企業之一聶氏創投的董事長兼CEO，商界有名的青年才俊好嘛！再者，論顏值，那也是妥妥的男神級，怎麽就生不出她這樣的女兒呢？

  洛憶紜伏在沙發靠背上，似乎從男人逐漸黑下來的臉上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幽幽開口：

  “我爸爸不會聰明到見一眼就能認出女兒的！”

  說完還長長歎了口氣。

  被她這麽一解釋，聶仕卿麵色終於漸漸回暖，呼吸也順暢了，於是笑眯眯地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將她抱到了腿上。

  “我說，我當你後爸，如何？”

  男人突如其來的親密使洛憶紜有些不舒服，但她並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隻是眨巴著那雙星辰般的眼睛，搖頭嘖舌。

  “你喜歡洛晨曦？嘖嘖嘖，眼光太差！”

  聶仕卿笑出了聲，原來洛晨曦自己引以為豪的光輝母親形象，在她女兒眼中……

  “咦，你媽媽哪不好？”聶仕卿繼續問。

  “她既不溫柔，又不賢惠，既不漂亮，身材又不好，連我爸爸都不要她……”

  “洛憶紜！”

  這話剛好落入從廚房做好菜出來的洛晨曦耳中，她有些氣惱地盯著一臉無辜的小女孩，咬牙切齒地低喝道。

  洛憶紜最大的興趣就是擊退所有在她媽媽麵前示好的男人，這還僅是第一招而已。

  “童言無忌，別生氣！”

  聶仕卿起身接過她手中碗盤，拍了拍她肩膀安撫道。

  “好香啊，餓死我了，我要吃飯！”

  他趕緊將話題轉移，之前的話題是他引起的，還得由他來終結。不過，他已經隱隱感覺到，今後追洛晨曦的道路上該是遍布荊棘了。

  他曾經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微表情心理學，即便人將自己隱藏得再深，那麵上細微的表情總是能透露出一二。

  而方才他注意到小女孩說這話時，眼中除了防備還是防備。

  洛憶紜似乎感覺到了親媽是真的生氣了，跪坐在沙發盯著洛晨曦一言不發，小小的身子周邊卻散發著陣陣逼人的寒氣。

  本以為等待她的將會是來自親媽惱羞成怒的厲喝，可沒想到洛晨曦順了順氣，叫她吃飯。

  聶仕卿在一邊暗暗鬆了口氣，而後毫不客氣地拉開餐椅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有兩把冰刀似的且光打在身上，不由抬眸看去。

  果然，兩張極為相似的黑臉正看著他。

  下一秒，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那是我的位子！”

  “你坐了小糖果的位子……”

  聶仕卿：“……”不就是個座位而已，還有這麽多講究？

  晚飯後，洛晨曦讓洛憶紜回自己房間玩去。

  洛憶紜心知今天的親媽心中應該是壓了些許怒火，不敢再造次，隻是冷冷看了聶仕卿一眼，不太情願地回房了。

  聶仕卿見洛晨曦一副嚴肅的模樣，心中打起了鼓，不等她說話，自己先開了口。

  “曦，這孩子……”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洛晨曦便冷聲打斷他。

  “你來做什麽？”

  在這個家裏，“爸爸”一詞是個禁忌，他卻提了，所以洛晨曦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不過聶仕卿卻絲毫未察覺，依舊嘻皮笑臉地問她：“沒事不能來嗎？我也算是咱閨女的半個爸爸嘛！”

  “聶仕卿！”洛晨曦突然提高了嗓子，又怕孩子聽道，於是將聶仕卿拉到了陽台。

  “我感謝你當年救了我們母女，這麽多年我也一直盡我的能力在幫助你，也一直盡可能地在滿足你的要求，但你，適可而止。”

  “還有，別打小糖果的主意，她不是你能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