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臉色蒼白，睜開的眼中迷糊了一陣，視線落在了樓青蘭的臉上，過了好一陣，中算是回了神。眼中詫異之意澎湃，轉而像是將世間的光亮給塞進了眼中，亮晶晶的。

  身後的侍衛趕緊將雲安的身子扶起，將枕頭拉在後麵靠著。

  “沒想到，一醒來，你就在我麵前。”雲安笑了一聲，聲音有氣無力，他天生便是濃重的書生氣，光是臉上都是白皙的。久病過後，唇色沾了點水光，更是像是個病弱美人。

  雲安一睜眼便見到樓青蘭，歡喜之下，連平日裏本該喚“娘娘”的稱謂直白說成了“你”，拉進了些距離。

  對雲安擅自改了稱呼的事情，樓青蘭沒有半分動容，淡淡開口：“醒了便好。”

  一旁的老藥王瞧看這情勢，直覺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也就閉了口。雲安總算是瞧見了還有旁人在場，向著老藥王點了點頭。

  “瞧看你友人既然已醒，為師就不打擾你們談話了。”老藥王自覺雲安身份不簡單，這等事情，就留給樓青蘭自己處理。

  雲安身體還為痊愈，隻在床上說了些請別的客套話，樓青蘭自己起身送了送師父，轉回頭便瞧見雲安臉色有些愉悅。

  樓青蘭看著雲安有些不解：“雲大人先前半條命都已經被閻王捏在了手裏，這下卻還能笑出來，本宮還是有些佩服你。”

  “我聽到先前前輩說你我乃是友人。”雲安咳了一聲，“不光是先前在樓蘭，還是天啟，你皆是一副冷淡的模樣。隻是沒想到，原來，你早已經當我是友人了。”

  樓青蘭眨了眨眼，真是不懂這雲安究竟是如何會為此而高興，隻是如今念在他重傷未愈，也就不再反駁他。

  “你體內毒性已經去得七七八八，還有傷口也已經愈合。這些時日，旁的你不用多想，好好養傷便可。”

  說完樓青蘭便要離開，雲安抬手拉住了樓青蘭。樓青蘭眼睛微睜，看著那隻搭著的手。雲安悻悻地將手放下，歎息一聲：“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傷的？”

  “雲大人的事情，與我有什麽幹係？”樓青蘭淡淡開口，“算上這一次，雲大人已經欠了本宮良多。”

  “是，我…”雲安正想開口說報答也好乘機接近樓青蘭。卻聽樓青蘭開口：“隻是這裏是藥王穀，並非本宮一人所屬。還望雲大人養好了傷後盡快離開。”

  雲安看著瀟灑離開的樓青蘭，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捏緊。

  一等從雲安的客房出來，樓青蘭便拐角去了老藥王的地方。

  本意便是早些回去，不單單是祁言寒掛念，這信封一天一封的。天啟中事務繁雜，如今拿出這些天來已經是不易。被雲安的病這麽一拖時間更是緊了些。這些事情老藥王自然也知曉。

  樓青蘭一到了老藥王的麵前，老藥王嘴裏便哼了一聲：“來辭行的？”

  “師父…”樓青蘭腳步微頓，歎息了一聲，多邁了幾步來了老藥王的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藥王放下手中擺弄的草藥，轉頭看著樓青蘭，眼中浮現了些不舍。樓青蘭伸手拽了一下老藥王的衣袖，兒時，樓青蘭仗著自己外表上還是個小娃子，纏著老藥王要些什麽的時候總是會拽著袖子討要。等著年紀大了些，不再做了。

  今日，樓青蘭是真的有些急了，這一下又是習慣地向著老藥王撒起嬌來。

  老藥王看著樓青蘭微微抿了抿嘴，眼中的神色掙紮了幾番。就在樓青蘭以為老藥王要同意與她一同離開時，老藥王輕聲開口，卻依舊是那句否定。

  “既然你要走，若是但缺一人助陣，可待穀雨一同前去。他隨是資質及不上你。這段時間也是刻苦用功，若是出去，說是藥王穀的人，也不算丟臉了。”老藥王看著樓青蘭盯著自己那迫切想要解釋的雙眼，於心不忍，最後還是想了一個折中的方子。

  樓青蘭聲音有些低：“師父，你當真不願同自己一起？”若是旁人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己，樓青蘭自然是不會熱臉貼著冷屁股。隻是那又如何，自己麵前的可是自己的師父，說什麽也是沒法生氣的。

  老藥王輕輕搖頭，樓青蘭看著老藥王的神色，有些不明。隻怕老藥王心中有些什麽心思，不便與自己開口。

  “好，弟子知道了。”

  樓青蘭歎息了一聲，也就不再勸說老藥王。叮囑了日常尚且需要些注意的地方，便辭行了。

  老藥王看著樓青蘭轉身離開，在門口處又是轉了視線在老藥王的身上，也有些不舍。老藥王強忍著，麵上做著頗為嫌棄的臉色，擺擺手示意樓青蘭快些離開。

  樓青蘭抿了抿唇，也擺了擺手。那一抹身影總算是消失在了麵前。

  老藥王連懷中的手絹都沒能拿出，捂著嘴便壓抑著咳嗽，一聲聲從氣管發出的沉悶聲音，隱忍地響徹了這一整個房間。

  過了一陣，老藥王佝僂著的腰總算是你能起來了。蒼老褶皺著皮子的手指尖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老藥王臉色沉了下去，眼中閃過了一絲懊悔。

  睡沒有年輕氣盛，想要倚劍天涯的時候。前幾日，樓青蘭提出去天啟時，那些弟子的歡喜、躊躇滿誌的模樣，老藥王恍然見像是瞧見了自己。

  少年時一腔熱血，便去了天啟為官。身為藥王穀最為傑出的弟子，老藥王年輕是自然也是運籌帷幄之人，曾經意氣風發，走在哪裏都有人在背後稱讚自己。

  沒費上多少勁，老藥王便成了當年天啟的國師，權利、財富、民聲，他都有。隻是在那最耀眼的時候，卻遭遇橫禍，他被人誣陷，鋃鐺入獄，險些沒了半條姓名。

  好不容易才重獲新生，他扭頭看去當年誣陷他的顧家，確是沒法再能做些什麽。心灰意冷的老藥王，不過才十載不到的光陰，便立下了此生不再參與天啟的糾紛，不再踏入天啟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