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白遞了一瓶水給蘇顏，是他剛剛在路邊買的。

  “謝謝。”

  蘇顏道了謝，目光還是隨意地看著那個老婦人身上。

  “謝謝，謝謝！”

  一個年輕女生見她可憐，把還剩大半瓶的飲料一口氣喝完了，空瓶遞給了那個老婦人。

  女生的男友隨手摸出一張紙幣，十元的，順手遞了過去。

  “你們可真是菩薩心腸啊，一定會好人有好報！”

  老婦人一把抓過紙幣，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連聲說著好話。

  “大娘，你家裏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有路過的人好奇地問道。

  “唉，別提了，我兒子，唉，年紀輕輕地就得了心髒病，把我們兩老口拋下走了，唉！真是要了我老命了……”

  老婦人一下子淚流滿麵，哭哭啼啼地對著路人訴苦。

  “那除了你老伴，家裏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還有一個女兒，也死了！”

  老婦人不住地抹著眼淚，周圍的人都麵露同情，紛紛開始慷慨解囊，你一十，我一百地塞在她的手裏。

  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從邊上走過，見到這一幕，連忙繞道從另一邊快步離開。

  隱隱還有嘟噥聲傳來：

  “又來了，又在這裏賣慘騙錢了……”

  老婦人見五六個行人都給了自己不少錢，加加攏攏也有兩三百塊了，眼中不由露出一絲得意，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悄悄四處打量。

  行人散了之後，老婦人把手裏的錢揣到兜裏，目光落在蘇顏手裏的瓶子上。

  她吸吸鼻子，拎著一堆紙皮和空瓶子，慢慢往蘇顏他們的方向挪過來，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蘇顏兩人身上的衣物。

  “好心的姑娘，能不能把瓶子給我啊？”

  老婦人盯著蘇顏手裏的瓶子，可憐巴巴地開口討要。

  蘇顏看了一眼手裏還沒有開封的瓶子，默默地遞給了對方。

  “謝謝謝謝！”

  老婦人一連聲地道著謝，一邊意有所指地說道：

  “唉，我這把老骨頭啊，也不知道還能捱多久，唉！”

  一個路過的小姑娘見她說得可憐，從身上摸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幣。

  “婆婆，這個給你。”

  老婦人喜笑顏開，一把接過，笑眯了眼，“謝謝你啊，好心的小姑娘。”

  她拿了蘇顏的瓶子，又接了小姑娘的錢，可還不願走，對著蘇顏和段亦白說道：

  “兩位好心的人，你們一定最喜歡樂於助人了，是不是啊，看你們的打扮，一定是富貴人家……”

  段亦白微微變了臉色，剛剛發生的事，包括路人的反應和議論，他都看在眼裏。

  蘇顏把水瓶遞給老婦人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以蘇顏的性格，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這會兒，老婦人明擺著是看他們倆的打扮，覺得不像是一般人，這是想讓他們也掏錢出來“救濟”的意思啊。

  “你兒子怎麽會死？救不回來了還是錢不夠？”

  一直不說話的蘇顏忽然開口道。

  老婦人明顯怔住了，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

  “唉，都是命啊，命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不是移植了心髒了嗎？還是錢不夠嗎？”

  老婦人臉上掠過一絲慌亂。

  “你這人怎麽回事？人家這麽可憐，你還專往別人心窩子裏戳！”

  一個也是在公園裏散步的女孩，一臉不認同地衝著蘇顏說道，一邊把一張二十塊的錢遞給那個老婦人。

  “老人家，別理這些冷血的人！真是的。”

  老婦人又是一把薅過錢，連聲道謝。

  “謝謝你，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是個大好人呐！”

  “所以，你並沒有把你的八套房子賣掉，去想盡辦法醫治你的兒子，是不是？還是你賣了房子，也沒有救回你兒子？”

  蘇顏淡淡地繼續問道。

  老婦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一臉驚訝的瞪著蘇顏。

  旁邊的小姑娘一下子懵了，八，八套房子？

  “不是，你有八套房子？”

  老婦人的臉上滿是慌亂。

  “你，你是誰？你是不是和我有仇，跑到這裏來故意搗亂的！”

  那小姑娘驚呼的聲音不小，在附近散步的人隱隱聽到，都有些奇怪。

  他們當中，有不少是剛剛拿錢給這個老婦人的，這會兒，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就走了過來。

  “什麽八套房子？誰的？”

  “八套？開玩笑的吧？”

  “你們可別告訴我，是這個老太婆有八套房子吧？”

  ……

  “沒有的事，都是亂說，都是她亂說的！小小年紀，心這麽黑，這是見不得老太婆好嗎？可憐我老老巴巴，活也活不了幾年了，連著送終的人都沒有哇！”

  老婦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番唱念做打，一下子讓圍觀的人啞口無言起來。

  “你兒子得了心髒病要移植，你為了不想賣房子去找心源，更不願意換人工心髒給兒子，硬是逼著你女兒捐出心髒，怎麽，最後還是產生排斥了？沒保住你兒子？”

  蘇顏的聲音像是浸在冰水裏一樣。

  老婦人如遭雷擊，站也站不穩，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什麽？還有這種操作？”

  “不會吧，這是要錢不要命的典型啊！”

  “我的老天，這個女兒做錯了什麽？”

  “真的假的啊，這是在亂說吧？”

  “你看看那老太婆的樣子，八成是真的！”

  ……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老婦人已經麵如死灰了。

  “不是的，不是的！”

  終於，大家的指指點點，讓老婦人受不了了，嘶聲叫嚷起來：

  “明明是我女兒白眼狼，她都不願意管她弟弟，更不願意管我們，我才，才……再說了，那是她親弟弟，她唯一的親弟弟啊！她不管誰管，難道要讓我這把老骨頭把心掏出來嗎？”

  “喂，那你到底有沒有八套房子啊？”

  “就是啊，有沒有啊？”

  “有又怎麽樣？那都是我正當光明拆遷來的！再說了，要是賣了房子，我和老伴怎麽活？我兒子也救不回來了，要是錢打了水漂，那我們不是要到街上要飯嗎？”

  人群一下子炸了。

  “什麽，還真有啊？”

  “我的老天，這，這家裏都有八套房子，還天天在這裏裝可憐，這不是在騙錢嗎？”

  “隻有我覺得她女兒真可憐嗎？直接被逼得把心都掏了出來。”

  “可憐什麽，還不是個扶地魔！愚孝！”

  ……

  段亦白已經聽不下去了，他呆呆地看著蘇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