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之前。

  地下堡壘第二層。

  那些守著樓梯口的士兵，看著林凡的背影。

  那信徒死絕，卻依舊孤身一人擋住地堡入口的背影。

  那踩著焦炭與斷肢，嘶吼著衝向無數士兵的背影。

  那被炸的半死，卻依舊強撐著衝去的背影。

  那背影有些瘦削，六階的氣息也並不強悍，卻……

  “司令！”年輕的軍官終於忍不住，兩眼通紅的看向蓬蓬裙女孩，咬牙道：“他……”

  “不許出去！”小女孩聲音顫抖，“堅守這裏！”

  短暫的寂靜。

  忽然，年輕的軍官一把推開小女孩，竟然自顧自的走上樓梯。

  “噠！”

  他的後腦忽然一陣冰涼。

  小女孩用手槍頂住他的後腦，兩眼同樣通紅：“這是命令！你敢抗命嗎？”

  “我……”那年輕軍官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攥住司徒蘭的手槍，頂在自己腦門。

  麵對自己的主神，年輕軍官笑容猙獰，忘記尊卑有序，忘記主神之威，怒吼道：“他一個六階神明都敢麵對十四階的敵人，我他媽有什麽不敢！”

  “出去，你會死！”蓬蓬裙小女孩聲音顫抖道。

  不知為何，這一刻，麵對自己的信徒，蓬蓬裙小女孩竟然不敢直視。

  “死就死！”年輕軍官一把推開司徒蘭，轉身朝著樓梯走去：“要麽，在這裏槍斃我，要麽讓我死在外麵！”

  “還有。”

  年輕軍官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其他把守入口的士兵，大聲道：“願為主神而戰的，隨我，前去衝鋒，前去送死！”

  他的眼中，火焰燃燒！

  那火焰，名為勇氣！

  而那火焰，在整個地堡二層中傳播開來，燃燒滾滾！

  在司徒蘭呆愣的注視下，一個個防守的士兵端著槍，跟著那年輕軍官快速跑出地堡。

  “你們……”司徒蘭看著那些陸續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士兵，聲音顫抖道：“不要去啊，你們會死的！我命令你們停下！”

  “我們，我們可以投降的！”

  “她不會殺你們的，她隻想要我……”

  那些士兵含笑看著這小女孩，一個個從她身邊跑過，一個個對主神說出最後的話語。

  “司令，對不起。”

  “我們抗命了！”

  “司令，請讓我們為您而戰！”

  “司令，再見！”

  “司令，我們會幫你擊敗她的！”

  “司令，好好活著啊。”

  “司令，別哭了，您可是我們的信仰啊！”

  “司令，原諒我們這些抗命的士兵，辜負了您的教導。”

  “司令，我們知道，您不想讓我們死。”

  “司令，這是我們自願的！”

  “司令，請不要忘記我們的名字……算了，要不您還是把我們忘了吧。”

  “司令，以後不要自責了，您不用背負這麽多的。”

  “司令，士兵本來就是用來打仗的啊！”

  “司令，我們不怕戰死沙場的，真的不怕！”

  “司令，我們的生命是您賜予的，不拿來為您而戰，還能幹什麽？”

  “司令，保重！”

  “……”

  一聲聲道別。

  五十萬士兵，從小女孩身旁列隊衝上樓梯！

  小女孩手中的手槍指著他們，但沒有一次能扣下扳機。

  而此時。

  在小女孩的啜泣中。

  那些衝出堡壘、穿著白色作戰服的士兵，端著槍械，如同瘋魔一般衝向那如同黑色潮水的七百四十九萬士兵！

  “衝啊！！”

  “殺！”

  不斷的防守，早已讓他們心裏無比憋屈。

  而林凡，則徹底點燃了他們的火焰！

  當一切陷入絕境，當敵人無法戰勝，當自己被團團包圍，退無可退，該怎麽辦？

  沒辦法。

  既然沒辦法，那就。

  殺吧！

  殺他個天翻地覆，殺他個乾坤顛倒！

  殺到沒有辦法，殺到死亡降臨！

  之前的恐懼在這一刻化作憤怒的火焰，他們的理智被勇氣接管。

  五十萬人，麵對七百四十九萬士兵，竟然不要命一般開始衝鋒！

  “殺！”

  “我們就是來送死的！”

  “殺一個是一個啊！哈哈哈，老子又賺了一個！”

  “噠噠噠噠噠！”

  “轟！”

  沒有任何掩體，兩軍瘋狂對射！

  炮火與子彈交織的兩張火力網，互相傾灑。

  兩方的士兵如收割稻草一般一排排倒下，但卻沒有一人後退。

  甚至那些白色戰鬥服的士兵，硬是頂著子彈，衝到了林凡的身旁，將他掩護在身後。

  “愚蠢。”

  軍裝小女孩看到這一幕，低聲道。

  五十萬士兵，竟然和七百四十九萬硬碰硬？

  這種人數差距之下，本就是結局注定的戰爭。

  而這種無腦衝鋒的戰術，無非是加劇死亡速度罷了。

  然而。

  就在此時。

  她身後的司徒絕呆呆的看著那些衝出來送死、明知死亡卻沒有一絲恐懼的士兵，微微搖頭：“這不是愚蠢。”

  “這是勇氣。”

  “明知不敵，依舊拚上一切的勇氣。”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自己曾經拿來考過小女孩的問題。

  “如果麵對一場不可能戰勝的戰爭，你該怎麽做？”

  小女孩沉默許久。

  “必須打嗎？”

  “必須打。”

  小女孩又沉默許久，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

  “能投降嗎？”

  “不能投降，你的士兵會死。”

  小女孩又是沉默許久，隱隱開始啜泣。

  她擦幹眼淚抬起頭來的時候，兩眼有火焰燃燒。

  “那就，殺吧！”

  稚嫩的聲音，攥緊的雙拳。

  那火焰，名為勇氣。

  司徒絕的回憶忽然被打斷。

  “勇氣？”軍裝小女孩搖了搖頭，“不過是無用的情緒而已。”

  “絕對的理智，才能戰無不勝。”

  “而絕對理智的我，才是戰神。”

  司徒絕笑了笑，忽然道：“那如果，你遇到必敗的戰爭，會如何？”

  軍裝小女孩聲音冰冷：“我不可能會敗。”

  “那如果呢？”

  司徒絕繼續道。

  軍裝小女孩麵無表情：“憑借我冷靜的指揮，我的八百萬士兵信徒，利用合理的戰術，最多可以擊潰三千萬的同階敵軍。”

  “那如果你遇到了五千萬敵軍呢？”司徒絕不依不饒。

  “排除了情緒幹擾的我，隻會做出合理的判斷，我不會與那種強悍的敵人戰鬥。”軍裝小女孩道：“我可以提前規避他們，甚至派出部分士兵引開他們，而我則帶領大部分士兵脫身。”

  “那如果你被包圍，必須要打呢？”司徒絕仿佛非得要得到這個答案不可。

  “這個問題，很不合理。”軍裝小女孩冰冷地看向司徒絕。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司徒絕斬釘截鐵。

  軍裝小女孩沉默片刻，沒有情緒幹擾的大腦如同計算機一般運轉。

  “那是不可戰勝的敵人。”軍裝小女孩淡淡道：“如果必須要打，那我會讓所有信徒參加戰鬥，攪亂戰局，自己找機會逃走。”

  “哈哈哈，這就是未來戰神的選擇嗎。”司徒絕忽然笑了起來。

  “怎麽？”軍裝小女孩聲音冰冷道：“這是計算中，可供選擇中最好的方案，也是幸存幾率最大的作戰方案。”

  “有時候，最好的，不一定是對的。”司徒絕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完美作品。

  有些東西，沒有感情的家夥，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而有時候，那些東西，比所謂的完美戰略合理戰術，更加重要。

  他轉頭看向那些明知必死依舊衝鋒的五十萬士兵。

  他的目光仿佛透過這些士兵，透過泥土的阻礙，看到了一個滿臉恐懼的站在地堡中，兩眼通紅，啜泣著看著自己信徒一個個死亡的小女孩。

  “現在，讓我們看看，她的回答。”司徒絕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