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邊走邊商量，很快便到了周家。

  進去院子後，楊氏和周氏正在納鞋底，何氏則抱著小兒子在旁邊曬太陽。至於郭氏，則斜躺在一張大長椅上，眯著眼睛不吭聲。

  聽到眾人回來的動靜後，她睜開那三角眼，不屑地看了幾人一眼後，又繼續閉上眼睛。

  “娘，我爺呢？”沒見到沈老頭，沈小荷忍不住問道。

  “你爺和你外公去了外頭轉轉，可能沒那麽快回來。”周氏一邊飛快地穿針引線，一邊答道。

  沈小荷和沈小菊將桶裏的螺螄全部倒進小水缸裏，並加了小半缸子水，把裏頭的螺螄全部浸泡起來。這樣過一夜之後，螺螄基本能將裏頭的泥漿給吐出來。

  “小菊，給我倒一杯水。”郭氏突然開腔了。

  “好，奶你等會，我先洗個手。”沈小菊答道。

  “怎地，我叫你倒杯水都叫不動嗎？你這是在欺負我老婆子動不了嗎？”郭氏突然又開始抽瘋。

  沈小菊麵無表情地倒了一杯水，而後拿到郭氏跟前，“奶，請喝水。”

  郭氏這才慢悠悠地從躺椅上坐起來，接過了沈小菊手中的茶杯。

  “哎呦，這水怎麽這麽涼？現在天氣本來就涼，你怎麽還能給我倒涼水呢？倒了，給我重新換一杯。”郭氏將剛入口的茶水吐了出來，說道。

  “奶，之前我給你倒的熱水，你說你現在正上著火，必須要喝涼開水。”沈小菊不冷不熱地說。

  “之前是之前，現在說現在，你現在立刻再重新倒一杯。”郭氏用三角眼瞪了沈小菊一下，而後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唇邊的水漬。

  沈小菊自然知道她打的是什麽算盤，畢竟這是在周家，郭氏再怎麽不爽，也不敢對沈小荷等人怎麽樣，隻能拿自己撒氣。

  再加上先前郭氏為了奪得那製糖的方子，對自己家軟硬兼施無果，隻怕心裏頭積了一肚子的火，無處發作吧。

  算了，還是別和這種人計較吧。畢竟這不是在沈家，就算郭氏再怎麽不痛快，也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然而，沈小菊還是太天真了，根本就不明白什麽叫“老不要臉”和“倚老賣老”。

  當沈小菊重新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郭氏手邊的時候，郭氏麵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而後將水全部噴在沈小菊的身上。

  “奶，你想幹嘛？”沈小菊冷不防郭氏會突然朝自己身上吐水，忙後退一步。饒是如此，她上衣的前邊還是被水打濕了一片。

  “這水溫不對，不合我意。”郭氏輕飄飄地落下這麽一句，便重新躺下，並眯起了眼睛。

  沈小菊見她這般賴皮，偏偏又是拿她沒法子了，隻得氣呼呼地回家換衣服。

  她一進院子，便用力一踢院門，把正在泡麥芽的朱氏給嚇了一大跳。

  “小菊，你怎麽能用力踢門呢？難道你不怕像你奶一樣傷到腳嗎？”朱氏驚呼道。

  沈小菊卻不吭聲，而是大步走向房間，朝沈定柏吼道:“爹，你看看，這就是你尊敬孝順了幾十年的娘親。因為我們不肯把製糖的工藝給她，她就像瘋子一樣朝我撒氣。”

  “叫我給她斟茶倒水，一會兒嫌熱，一會兒嫌涼，還朝我身上噴水。你說說，這十裏八鄉有哪家的老太能做出這種事？”

  沈定柏見沈小菊衣服前邊濕了一大片，忙道:“算了，現在她腿斷了，心情不好，你就別計較了。反正她也呆不久，忍忍吧。”

  朱氏不禁埋怨道:“孩她爹，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孝順的娘，竟然會對一個孩子做出這種人來，說出去也不怕別人會笑掉大牙。以前你做工掙錢，全部上交給她。她說一，你就不說二，簡直對她百依百順。現在你看看，她竟然變得這麽不可理喻。”

  “我……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那些事你們娘倆就別提了。別說你們生氣，我也氣呀，我是怎麽也想不明白，娘怎麽會變得這麽不講理？”

  “還不是因為以前家裏沒分家，你又是能掙錢的，所以她對我們家才稍微好一點。現在不用一起生活了，你也沒錢上交給她了，她又怎麽肯像過去一樣給我們家好臉色呢？”

  沈小菊說著，又頓了頓，繼續道:“如果你現在把製糖的方子交給奶，我保證她絕對像以前那麽給你好臉色，口中還會說‘二兒，你真是娘的好兒子’，你信不信？”

  沈定柏立刻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了。

  ……

  沈老頭和周老頭子兩親家去外邊轉了一圈後，先前那個大夫說過的治療骨傷的老大夫過來了。

  他雖然年紀很大，可走起路來速度卻不慢，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他隻用眼睛看了一眼郭氏那腫了不止一倍的腳踝後，便直接說道:“這骨頭斷了，裏頭有淤血，如果今天不把裏頭的淤血全部排出來，這隻腿就會壞死，徹底廢了。”

  郭氏一聽，立刻緊張起來:“怎麽會壞死呢？我就輕輕踹了一下，怎麽會把腿給弄沒呢？大夫，你得給我用最好的藥呀，若是我這腿廢了，那我不就成了瘸子嗎？”

  “六兩銀子。”大夫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口道。

  “六兩銀子？這麽黑？你怎麽不去搶？”郭氏一聽竟然要這麽多錢，立刻失聲驚呼起來。

  這老大夫一看脾氣就不是好的，郭氏話音剛落，他便提著藥箱，準備離開。

  沈老頭見狀，忙把他攔了回來。畢竟先前那年輕的大夫可是說了，方圓幾裏，就隻有這位老大夫會用針灸之術排血。若是他現在離開了，估計待會不是那麽容易請回來。

  “大夫，你別走，老婆子口不擇言，你別見怪。都說醫者父母心，你就擔待一下吧。”沈老頭客客氣氣地說。

  郭氏目露憤怒，可很快又冷靜了下來。算了，六兩銀子就六兩銀子，大不了叫老二和老三把這錢給出了。

  “那這腿，我是治，還是不治？”老大夫不耐煩地問道。

  “治，肯定得治，大夫你消消氣，還是先給我家老太婆治療吧。。”沈老頭子卑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