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生看這局麵，周氏和四個孩子怕是不願回家了，於是歎了口氣，勸道:“愛花，你別這麽小氣，爹和娘也是為了我們一大家子好，你又何必為了一點小事而鑽牛角尖呢？你看，你這一走，二嫂和小菊也跟著回娘家了。家裏現在是豬沒人喂，飯沒人做，什麽都一團糟。”

  周老頭和劉氏知道女婿這次過來，是為了接周氏和幾個孩子回家。沒想到他接眾人回家，並不是因為認識到了自己家人犯的錯誤，而是因為家裏的豬沒人喂，飯也沒人做。當下，夫妻二人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女婿呀，你怎麽就這麽拎不清呢？這是你的婆娘和兒女，你為什麽不想著如何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卻惦記著讓她們回家繼續做牛做馬？你枉為人夫，枉為人父呀，我對你太失望了。”周老頭子愁眉苦臉地說著。

  劉氏也說:“沒錯，這愛花是出了名的勤快。可你娘一邊使喚她，一邊又嫌棄她。你這個當丈夫的不知道心疼她就算了，還想要她繼續當傻子。這事不用考慮了，沒門，你今日別想把她們娘幾個帶走。”

  沈秋生仍然繼續狡辯:“爹，你聽我解釋。我大哥現在準備考舉人，而我大侄兒也馬上要考秀才了，現在這個關鍵時刻，家裏斷然離不了人呀。”

  劉氏直接回道:“你娘和你大嫂呢？是手斷了不能提，還是腳瘸了不能走？你大哥和侄兒要秋試，又關愛花什麽事，為什麽要愛花回去伺候他們？”

  楊氏亦道:“再說了，他們就算要參加秋試又如何，難不成還得當成祖宗一樣供著，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拉個屎還要別人擦屁股？那是你們的家務事，我作為愛花的娘家大嫂本不該插話，可今日我必須要多管閑事了。”

  “我家子平和你大侄兒年紀一樣大，也是童生。可子平每日隻留在家中溫書一個時辰，其餘時間要麽上山砍柴，要麽下地忙活，便是我去廚房裏炒個菜他也會跟過去生個火。你看看你那幾個侄兒，像什麽樣子，這還沒考出個名堂來，就開始耍起了老爺架子。一大把年紀了，念個書還要牛車接送，每日必須白麵饅頭供著，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嗎？”

  “這麽說吧，若是早知道你當年把我妹子娶回家，是為了照顧你那一大家子，我們寧可把她留在家裏養著當老姑娘，也不會便宜了你這個沒腦子的。”

  楊氏的話，讓周氏淚流滿麵，這就是她的娘家大嫂，在她最需要嗬護的時候挺身而出，捍衛了她的尊嚴。她現在才明白，誰才是真正對自己好。

  沈秋生知道大家這會兒在氣頭上，幹脆裝聾作啞，不再說話，就那麽默默地坐在一旁。

  而在屋裏躺著的何氏聽到了動靜，趁孩子睡著了，出來透透氣，看到沈秋生來了後，禮貌地點了點頭。

  看到大家都在麻利地摘除漿果的殘葉，清洗漿果，個個忙得腳不沾地，何氏也走過來幫忙。

  “唉，二舅母，你回去歇著吧，我們這兒這麽多人，很快就會忙完的。你現在是坐月子，該好好養身子。”沈小蘭忙把何氏推開，不讓她幹活。

  “不打緊的，我不碰涼水，就幫忙清理這些葉子。”何氏本來就勤快，這會兒見有活幹，立刻又手癢了。

  劉氏故意嗔怪道:“老二家的，你現在可是坐月子呢，卻還故意在這個時候出來做事。難不成是和我這個老婆子有仇，想村裏頭的人戳著我來罵呢？”

  楊氏亦附和道:“沒錯，二弟妹，這生孩子呀，是為我們周家添福氣，是大好事。你現在是家裏的功臣，該好好享受享受，沒得嫁過來，連坐個月子都得忙活家裏的事。這種缺德事，我這個當嫂子的，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沈秋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這丈母娘和大嫂一唱一搭，明擺著是在故意打他的臉，讓他難堪。因為周氏嫁到沈家後，每次在生個孩子後，最多也就在床上歇個十天八天，然後又繼續像以前那種幹活。。

  別以為他聽不出她們的弦外之音，她們這是在拐著彎罵自己家不地道，對周氏不好。

  不過她們也真是的，這天下女人有哪個不生孩子的？不就坐個月子嘛，有必要那麽重視嗎？周氏生了四個娃，糙著生，糙著養，這四個孩子現在長大了不照樣活蹦亂跳嗎？而周氏本人也身體健康，沒有落下月子病呀。

  這周家人呀，一個兩個就是矯情。

  當然這話沈秋生也隻敢在心裏叨叨，不敢說出來，不然肯定會被她們這些愛鑽牛角尖的人追著罵。

  當下，他絕對好好修複一下有點尷尬的局麵，這樣才能讓周氏和孩子們回心轉意，把他的話聽進去，自己也好把她們接回家。

  “小虎，你們摘這麽多漿果是做什麽？”沈秋生看向最聽話的小兒子，問道。

  沈小虎淡淡地說:“家裏窮，沒東西吃，我們準備折騰點吃食來解解饞。”

  哎呀，真是親弟呀，這腦袋瓜子還真是靈光，沈小荷恨不得當場表揚他一番，親他一口。

  因為她剛剛還有點擔心，怕年紀最小的小虎會說漏嘴，把漿果可以做果醬賣錢的事給告訴沈秋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機靈，小小年紀就知道防著包子爹了。

  沈秋生聽後，卻沒有異樣，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個當爹的沒盡到責任，虧待了孩子。他擼起袖子，便要上前幫忙。

  哪知，沈小虎卻突然說道:“爹，要不你還是趁現在天色還早，快點回家吧。你剛剛不是說了二伯母帶著小菊姐去了她娘家嗎？如果你現在不回去，恐怕家裏沒人去打豬草了，今晚我們家的豬就得挨餓了。還有，那後山的地也被娘翻好了，這會兒天氣好，你不用去播菜種子嗎？”

  沈秋生頓了頓，心中一盤算，小虎說的還真沒錯，現在他們就在安水村住著不回去，二嫂和小菊也在她娘家住著。大哥帶著三個侄兒在書院，二哥又去了木工坊那裏做活。

  家裏剩下幾個都是幹不了活的，大嫂從來沒幹過這些瑣碎活，就算做了也是做不好的。娟兒侄媳又是雙身子，一個孕婦什麽也幹不了。至於小梅，呃……忽略不計吧。那家裏真正能幹活的便隻有爹娘和自己了。可爹娘都一大把年紀了，自己怎麽能忍心讓他們辛苦勞作呢？

  這樣一想，沈秋生決定立刻回家。他最後一次問向周氏和孩子們:“你們幾個今天不跟我回去嗎？”

  他最後還抱著一絲希望，以為她們會開口答應。哪知她們一個兩個仿佛商量好了的一樣，隻是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忙活。

  最終，他隻能一個人默默回去。

  一副消瘦的小身板，孤零零地走在安水村，沿路的村民們紛紛和他打招呼。

  “小龍他爹，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要回去呢？”

  “就是，天色已晚，小龍他們都留在這兒了，你還是留下了吃個飯，歇一宿再回家吧。”

  沈秋生禮貌而拘謹地笑了笑，而後繼續往花山村方向走。

  夕陽西下，落日燦若紅霞，勾勒出一幅美麗的畫卷。沈秋生無暇欣賞這美景，而是漸漸加快了回家的腳步，他必須趕在天黑前回到家並打好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