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的想法是……”

  程心進入了專注狀態，話語變得異常流暢起來：“目前最可能被利用的資源，應當是各國的核武器，在沒有技術突破的情況下，那是人類可以投放到太空的最大能量體……”

  說著，她拿起一隻油性筆站到白板麵前，然後在上麵寫寫畫畫。

  很快她就把方案講明白了，簡單點來說，就是用核彈爆炸產生的衝擊力，將探測器飛船推到百分之一的光速。

  預先在外太空擺放好一顆顆核彈，在探測器飛船經過時引爆，一定時間內連續產生的核爆，製造出大量的光粒子推動太陽風帆，足以讓飛船達到需要的速度。

  在座的人都知道，程心的“核彈加速”想法看似天方夜譚，確實當前最有可能實現的方案。

  “非常精彩！”唐納德鼓掌笑了笑。

  此時，程心總算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她在唐納德麵前時，感到十分的緊張不安，甚至隱約中有著未知的恐懼。

  “如果隻考慮加速階段，不考慮減速，探測器將在兩到三個世紀到達奧爾特星雲，並且很可能會在那裏跟三體艦隊接觸！”瓦季姆補充了一句。

  “泰勒博士，您的方案是什麽？”維德問。

  “我的方案是……核聚變引擎！”唐納德也就不再賣關子了，直接公布自己的答案，讓在場的人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現在有這樣的技術了？”

  程心驚訝不已，她可從未聽說有關科學領域獲得了突破，否則她身為航天專業人員肯定會知道。

  “核聚變引擎？”維德重複了一遍。

  “是的！”唐納德看著他們解釋說：“根據我個人判斷，用不了五年人類在常溫核聚變上麵就有新突破。”

  “五年？不可能！”瓦季姆開口反駁了道。

  維德局長也皺起眉頭，他雖然不是技術人員，卻也知道人類研究了常溫核聚變好幾十年，卻依舊沒有誰能夠把它實現。

  不過唐納德沒有急著解釋，而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首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程心，她突然“啊”了一聲：“我們跟三體的談判……”

  這個時候瓦季姆等人才反應過來，現在智子對基礎科研的封鎖已經解除，用過去的經驗判斷人類科技發展早已不是合適。

  “我估計五年內，最多十年就可以實現！”

  唐納德給自己打了個補丁，以免五年後搞不出“核聚變引擎”就丟臉了，不過他真的認為五年足夠了。

  這可是大劉的三體世界！

  集合全世界的科研力量來攻關，絕對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取得重大突破，說不定就連《流浪地球》裏燒石頭的技術都能搞出來，到時候連星球都能推著走。

  曆史經驗告訴大家，在戰爭時期，人類科技研發總會迎來一次大爆發。

  當下人類跟三體的戰爭隻是進入僵持階段，各國政府自然不會放鬆下來，仍然會繼續加大對科研領域的投入。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錯過談判勝利的窗口期，隻怕後麵智子卷土重來未可知。

  ……

  唐納德在PIA總部停留了好幾天，剛開始還是在維德辦公室討論，隨著回來的人員越來越多，這個地方就顯得太狹小了。

  很快，他們將場所轉移到PIA的會議室。

  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房子，在正中間擺放著橢圓形巨型桌子，實木桌子邊上已經坐著十多人等候，其中除了維德外，PIA還有三位副局長，分別來自英國、法國和中國。

  來自中國的於維民副局長首先講話。

  唐納德不知道他來自國內什麽部門，他屬於那種讓人見三次才能記住長相的人，好在他的講話沒有國內官員的冗長拖拉，很簡潔明了。

  等到三位副局長都發表過意見，很快輪到維德開口：

  “除此之外，我們還打算利用多出來的運載量，在上麵附贈點東西送過去。”維德補充說道。

  “那麽準備送什麽過去呢？”唐納德問。

  “還沒想好，本來打算今天來個頭腦風暴，所以幹脆現在把大家叫過來，一起開動腦筋想吧！”

  維德似乎還沒想到要送人腦上去，不過應該會很快就想到了吧。

  “大家來討論一下，階梯計劃中探測器飛船上，還能送什麽東西過去……泰勒博士，您先來？”

  唐納德微微一笑，沒有跟隨維德的節奏去走，而是突然將話題拋給旁邊的程心，“你覺得送什麽上去比較好？”

  “我？”程心連忙將目光移開。

  她看向上司瓦季姆，在對方的眼神鼓勵下開口道：“將地球上的植物種子和動物胚胎送過去，或許有了這些東西之後，三體人就不會到地球上來了。”

  “哈哈哈！”維德認為程心在說笑話。

  但是唐納德卻認為，她是真的這樣子想的，真不愧是“聖母心”啊！

  瓦季姆卻想往探測器裏塞更多功能，或者幹脆給運輸火箭預留餘量，這樣反而能夠提升成功率。

  “送不到目的地，什麽都是白搭！”他說。

  “不如送一個人過去吧！”唐納德說。

  這次維德聽了眼睛一亮：“送一個人到三體世界？”

  聽起來很有搞頭的樣子，理論上確實可以送人類到三體世界，現在人體冬眠技術已經成熟，這個人可以在冬眠狀態下完成航行。

  若是人的質量以七十公斤計算，剩下一百一十公斤裝備冬眠設備和單人艙，可以簡單到像一口棺材！

  但以後呢？兩個世紀後與三體艦隊相遇時，要如何蘇醒？

  蘇醒之後又能做什麽事情？

  這些問題在大家腦海裏盤旋，但是維德卻敏銳地想到：

  “把一個人類送進敵人的心髒。”

  作為前克格勃的情報人員，他很明白在戰爭中，單方麵的信息透明意味著什麽。

  自從三體智子到達地球後，人類的一切秘密都在它們麵前展露無遺，任何陰謀詭計都躲不開它們的圍觀。

  此時此刻，智子肯定如同幽靈般懸浮在周圍，將這個房間裏的任何細節都記錄下來，並且傳遞到四光年外的那個遙遠世界。

  在場的人每當想這件事情時，除了無盡的恐懼感，還有一種怪異的渺小感，感覺自己像是螞蟻窩裏被頑童用放大鏡盯著的螞蟻。

  但是直到今天為止，還未有人知道它們究竟長什麽樣子。

  維德同樣能想像得到，人類想要在這種自己在敵人嚴重全透明的戰爭中獲勝，至少得要了解敵人，就算隻有一丁點信息也是重大的突破。

  雖然在人類傳統的情報戰中，把身份完全暴露的間諜送入敵人內部是毫無意義的舉動，但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戰爭。

  這是橫跨四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星際文明戰爭，若是有一個人類進入外星艦隊的內部，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壯舉，即使他的身份和使命暴露無遺也一樣。

  他在那裏能做什麽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隻要他成功地進入那裏，就存在無限的可能性；而三體人的透明思維和謀略上的缺陷，使這種可能性更加誘人。

  “真是不錯的主意呢！”維德局長稱讚道。

  其實就算唐納德不主動提醒，對方遲早都會想到這個點子，不過現在他提前說出來後，馬上就得到了認可和支持。

  “很好，就這麽辦！”維德再次強調一次，同時恢複了他冰冷的語調：“送一個人到三體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