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扒拉幾口，傅川那邊已經吃完了，他把餐盒往地上一丟，拿袖子擦了擦嘴，“你呢？接下去有什麽打算？”

  寧曦猝不及防，，“咳咳……”

  “現在船沒了，工作也沒了，我自己都居無定所了，你不會還想跟著我吧？”

  寧曦，“……”

  “應該妞妞已經告訴你了，我還有個病人要養……不是跟你開玩笑，小姐，跟著我真沒好日子過，你趁早做別的打算吧。”

  寧曦把手裏的筷子放下，“我沒打算讓你養我。”

  傅川抬眼，一副你說什麽的意思。

  寧曦歎了口氣，“你的船被燒，貨要賠，說起來也有我一部分責任。這段時間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還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感覺挺對不起你……我沒有要賴著你的意思。隻是覺得這時候就這麽走了好像特沒良心。傅先生……”

  傅川打斷她，“那你打算怎麽辦？幫我分擔？你有錢嗎？”

  “……沒有。”

  傅川攤了攤手，一副這不就結了的樣子。

  寧曦急忙又說，“我現在是沒錢，可我可以去賺！我可以一邊尋找我的家人，一邊賺錢賠你。隻要你願意，傅先生，這次你的賠償我可以分一半過來。”

  應該是她說的太輕鬆太天真太爛漫讓人覺得分外可笑，這麽嚴肅的情景下傅川都被她逗笑了。

  這人雖然穿的打扮的不入流，但不得不說五官長的十分不賴。眼睛鼻梁特別像自己熟悉的某個明星，笑起來更是別有一番味道，不是好看那種味道，痞痞邪邪的，很容易把人吸進去。

  寧曦被他這一笑惹的臉紅，仿佛自己講了個大笑話。

  “知道這次要賠多少嗎你就要分一半過去？那些人狼狽為奸，要我們按霸王協議做雙倍賠償。二十萬的貨賠他們四十萬。你上哪兒給我弄四十萬出來？”

  “……”寧曦愣住了。“這些人這麽狠毒？”

  “無毒不丈夫。換作我吃這碗飯，能做得比他們還狠。”

  “……”

  “別天真了。行了。這事跟你無關。走吧。去找你的家人去吧。還是那句話，隻要別跟警察提起我，”他把土氣的棉服打開，手伸進內襯裏掏了一下，掏出一疊現金來。“給你五千塊做生活費和中間的周轉費，有緣江湖再見，無緣就此別過，就這樣。”

  粗大的手捏著錢，直接遞到了寧曦麵前。看著那紅彤彤一疊東西，寧曦有些鼻酸，有些委屈。

  她痛恨自己的無能，跟著別人隻會讓別人覺得負擔。但同時她也痛恨傅川的武斷。

  怎麽就不給個機會讓自己證明自己呢？

  明明自己就是有自信可以賺到錢還給他的啊！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讓我走我走就是了。沒必要拿錢侮辱人。”寧曦放下盒飯站起來，“留個電話給我，放心吧，我不會跟警察出賣你，也不會賴你的帳的。等我賺到錢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一站一坐，兩人就這麽對視。

  看似每個人臉上都波瀾不驚，其實心底裏都掀起了驚濤颶浪。

  傅川不善表達，但他能明顯感覺出來寧曦不是一般人。

  出事的時候她高貴優雅，十成十是個養尊處優的女人。

  但是經過這麽多天看下來，她非但不嬌氣反而適應環境適應的如魚得水，心平氣和，光憑這一點，傅川就能感覺到日後她能成事。

  雖然對她沒有除欣賞和同情外的任何感情，但是想到也許後半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還是多少有些失落的。

  好在這時寧曦說了這番話，成功給他遞了個台階。

  傅川把錢收回去，放在桌子上，“今天晚上把錢賠了，明天我打算離開三龍江。如果你不知道去哪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南城？”

  “……”

  沒想到跟他對視了幾秒對視出這麽個結果，寧曦又是一愣，“南城是哪裏？”

  “一個比這裏更大，機會更多的城市。我要去辦件大事，要不要一起？”

  ————

  幾分鍾後，寧曦跟在傅川後麵又出了門。

  兩人都沒說話，保持著勻速一前一後一直走，直到去到一家銀行外麵，卡著點跟櫃台取了筆錢。

  傅川比自己想象的有錢。

  寧曦看著他取了四十萬現金，裝進一個黑色背包裏，幾分奇怪的問他，“你為什麽要取這麽多？”

  傅川，“老根兒叔這兩年為了給他媳婦兒治病已經快把家底掏空了，剩那點錢還要養老人孩子，不比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原來他是要幫老根兒叔還錢。

  寧曦有些理解，但同時又有些不解，“你不是還要養一個病人嗎？”

  “……”傅手上動作一頓，“不是還有你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幫我賺錢？”

  “哦。”寧曦自己差點忘了。

  傅川好笑瞥她一眼，心想，你還當真了。

  賠錢的時候寧曦沒去，對方在三龍江開了兩家巨大的整裝衛浴超市，裏麵富麗堂皇幹淨明亮，弄得跟什麽似的，寧曦不好意思進去，就在對麵的街道上蹲著等傅川出來。

  時空平行的一瞬間，她剛蹲下去，蔣北琛裝筆挺坐著車從街道上飛馳了過去。

  呼蘭一諾在酒店大堂心急如焚的等了一個小時，兩輛蹭光瓦亮的黑車終於出現在門口。

  蔣北琛一套黑色西裝，黑超遮麵，長身玉立氣質出眾的在兩個年輕男人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一個是鹿遇遲，一個李凱，仿佛明星下榻了一樣，來往行人和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把目光投過去。

  她也趕緊跑了過去，“蔣總！”

  蔣北琛停住腳步，垂眼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確認沒受什麽重傷才開口，“嗯。人呢？”

  呼蘭一諾一臉懊惱焦慮，“走了！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她打完我就已經走了！不過看她實在落魄，不像是有條件走很遠的樣子，現在應該還在三龍江。”

  蔣北琛的心髒被她短短幾句話紮的生疼，細微皺了皺眉，他說，“已經離開這裏一個多小時了？”

  “嗯。”

  “酒店監控調了沒有？我要看看。”

  說著他就往酒店前台走，呼蘭一諾鹿遇遲李凱都緊緊跟著他。

  呼蘭一諾說，“我倒是想調，可是沒有資格啊。你說安排交通隊的人過來，過來說了幾句，他們也沒有資格。酒店老板對客人隱私保護得嚴密，說除非有公安過來，否則他決不讓我們亂看。”

  在堂堂南城那麽大的地界，蔣北琛說讓交通隊調誰誰就得聽，怎麽到了個區區三龍江，交通隊還不好使了？

  蔣北琛把墨鏡從鼻梁上拿下去，隨手遞給李凱，“交通隊誰過來的？酒店老板在哪兒？”

  “副隊長過來的，他也承認，隻要對方不配合，他們確實資格不夠……老板就是他，我跟他軟磨硬泡半天了，死活不讓看。”

  呼蘭一諾指了指櫃台裏坐著的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一臉愜意坐在那裏，仿佛早就知道還會有第二波人過來，做足了準備在等他們。

  蔣北琛神色淡淡看過去，直接開口，“三龍江閘北區馬所長過來，咖位夠嗎？”

  男人笑意盈盈站起來，“當然夠。不好意思勞駕各位親自跑過來一趟。不過沒用。今天就算是局長過來，廳長過來，誰誰過來都沒用。這條街街角的變壓器半小時以前燒了，連累我們酒店的配電房保險絲也跟著燒了。監控我也很想給你們看，但是……無能為力啊。”

  呼蘭一諾跟鹿遇遲李凱的臉色頓時變了，“這麽巧！！剛剛好我們要看監控，剛剛好你們保險絲燒了？？糊弄誰呢！”

  男人十分雲淡風輕的聳了聳肩膀。

  蔣北琛沉著臉沒有說話。

  鹿遇遲到底年輕，壓不住火氣，看對方態度有些故意挑釁似的，氣呼呼看向蔣北琛，“我看這孫子就是故意的！哪有那麽巧剛剛好我們要來，他監控就沒了？寧曦失蹤肯定跟他有關！說不定就是他幹的！我們不能放過他！”

  蔣北琛沉著臉，“電話打了沒有？”

  李凱，“來的路上已經打了，馬所說馬上就到。”

  “放屁。馬上是多久？我從南城過來都已經到了，他三龍江有那麽難走？再打！一分鍾之內不出現在這裏……”

  “哎呦蔣總！蔣總別生氣！這不是來了嗎！已經來了！剛剛路口在修電，堵車，繞了好幾條路才轉過來，耽誤了耽誤了，實在不好意思！”

  說話間，要找的人已經到了眼前。

  蔣北琛跟他握手打了個招呼簡單寒暄了一下，然後直奔主題，“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失蹤了，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今天有人看見她出現在這裏，但是酒店老板拒不配合調查。馬所，案子已經交給你們夠久了，能不能給個說法就看今天了。我等著，你現在處理。處理不出來，別怪我到時候撤資永不再入駐三龍江。”

  馬所被蔣北琛一句話說的後背直冒汗。

  要知道，蔣氏的分公司是最早一批招商引資入駐三龍江的老企業，不說解決了多少就業問題，每年納的超九位數的稅，都足以養活半個三龍江人口一個月。

  要是因為自己讓這位財神爺離開了，這，自己就成了三龍江的千古罪人。

  所以蔣北琛說完，他趕緊賠笑，“蔣總放心，我一定把人給你找出來。哪怕翻遍這家酒店，翻遍三龍江大大小小每條街道，每個人的家，也一定把人給你找出來。隻是時間……你也理解理解，我們畢竟人手有限，平時亂七八糟的事又多……”

  蔣北琛冷臉打斷他，“我理解你，理解了這麽多天，你理解過我嗎？人還沒宣告死亡呢，還活著呢，快一個月了都找不到，你還好意思問我要理解？我不管你什麽人手夠不夠，我不管你什麽平時忙不忙，現在我隻要結果。管你是問上級申請要人還是加班加點，給我個準話，今天下班之前，能不能行？”

  馬所繼續賠笑，“今天已經下班了呀，蔣總，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一刻了，你……”

  “那就十點。我給你時間。十點之前給我個結果，否則，你試試看你這無能的領導還做不做得下去。”

  馬所千保證萬保證，蔣北琛發完火終於帶著人去別家酒店暫時入住去了。

  他前腳走，馬所後腳安排人，“附近一條街的商家，跟這家酒店有共同拍攝範疇的，立刻去調他們監控。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你們也看到了，今天這人要是找不到，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大家答應一聲，紛紛立馬散開忙碌去了，馬所留下跟酒店老板周旋，“你們機房在哪兒？帶我過去。”

  酒店老板，“我已經解釋過了，剛剛街口的變壓器……”

  “讓你帶我去你就去，少說廢話！”

  酒店老板隻能賠笑帶他過去，“能不能打聽一下，你們今天要找這人到底是誰啊？怎麽她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這麽多大人物過來找她。”

  “其貌不揚？你親眼見過她？”

  “見過啊，她過來開房的時候正好我在。”

  “她在你們這裏開了房？”

  “開了。”

  “住了多久？”

  “前後不到一個小時……”

  “這麽快？”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她是不是犯什麽事了？”

  馬所搖頭，“沒有，蔣總的朋友怎麽可能犯事，你別打聽。她在這兒開的房退了沒有？沒退帶我進去瞅瞅。”

  酒店老板觀察著他的神色，“原來是蔣總朋友啊，剛剛那人就是蔣總？他都親自來了……走走走，我現在就帶您過去看看。”

  傅川把錢如數賠給了衛浴供應商，對方得了便宜還在罵罵咧咧不依不饒，傅川神色平平沒搭理他，雙手揣著兜緩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華子。”

  “川哥，出事了！”

  “別慌。有話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你在船上救的那個女人，剛剛有大人物過來找她。我已經把她出現的監控損毀了，但是……你知道她是誰嗎？”

  傅川沒立刻答應，一隻手從兜裏摸出煙盒，抖了一支煙出來咬在嘴裏，“你知道？”

  “我剛剛上網查了，雖然照片不多，但大約可以肯定……你現在說話方便嗎？她不在旁邊吧？”

  傅川抬眼，看見富麗堂皇的玻璃外麵，寧曦正百無聊賴蹲在街角，“方便。你說。”

  “她好像是蔣北琛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