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莫名的就說出這些話了。

  好像這些都是常識，她生來就知道一樣。

  “你不懂嗎？”

  傅川哢哢哢把開關又按下去，還是沒反應，“不懂。我又不是電工，就過來睡個覺而已，哪裏曉得它們是不是跳閘？真麻煩……你先去廁所躲躲，我給前台打個電話叫她換間房。”

  寧曦想說不用，她好像知道斷路器在哪裏，自己上去拉下開關解決一下就好了，不用叫人這麽麻煩。

  但轉念一想，算了。

  他這個大老爺們兒都不懂的事，自己強出頭，駁了他的麵子少不得待會兒又要被他擠兌。

  進去躲躲就躲躲。

  乖巧答應了，她繞過傅川就要去衛生間。

  結果臨進去之前目光落到門口的卡槽上，“……你沒插卡？”

  傅川，“……插什麽卡？”

  寧曦伸手指指卡槽，“房卡啊。進門之後要插房卡房間才能通電，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傅川將信將疑把房卡拿過去插進了卡槽。隻聽一聲輕微的滴聲之後，房間一下亮了。

  所有電器都運轉起來，房間燈火通明，傅川耳根子都是紅的，“……你不說跳閘了嗎？”

  “我是說如果你插了卡以後還不通電，那就有可能跳閘了。”

  平時又冷又拽，跟二五八萬似的傅川此刻像個純情小男生，“誰沒事天天跑出來住酒店？不知道這些很正常。”

  寧曦，“……照你這意思，我以前經常出來住酒店？”

  “反正經驗比我豐富。這不明擺著嗎？”

  寧曦自從上船後就沒加過衣服，想想她上船之前穿的那個樣子，裏麵勢必沒內衣可換洗。

  傅川不知道她這些天都是怎麽弄的，但今天在門口看二人實在寒酸，本來不打算對任何關注的他竟意外動了惻隱之心。

  到底是個女人。無依無靠現在又沒了記憶，好歹天天跟著自己，穿成這個樣子臉上無光。

  反正船已經耽誤了。大不了過兩天少睡點覺趕一下子。明天帶她去買身換洗衣服吧。

  如此想著，兩人相安無事的各自睡了。

  由於晚飯的時候喝了酒，睡覺沉，第二天早上，傅川一覺睡到手機振動才醒。

  把手機抓過去接電話，接完電話一看時間，我靠，都九點半了。

  隔壁床早就沒了人影。

  被子鋪的整整齊齊放在那裏，房間安安靜靜，寧曦好像不在。

  傅川把衣服抓過去穿上，一邊穿一邊試圖喊兩聲，結果一張嘴才發現，跟這個女的認識這麽久了，連她名字都不知道。

  “喂！”他扣好扣子，走去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你在裏麵嗎？”

  沒有人回應他。

  推開門看看，果然不在。

  傅川一時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悲是喜。

  這個女人無聲無息的走了。

  昨天晚上還在跟他計較得失的人轉眼走了。這都什麽事。

  塗老大打電話過來約飯，順便談談去年貨款打折的事。

  傅川退了房間，出酒店，在門口坐上塗老大的車。眼見他一個人上去，塗老大一臉疑惑，“嗯？你女朋友呢？昨天那挺漂亮姑娘呢？真走了？你真跟人家分了？我不是勸了你半天嗎？就為了那麽點小事，你真是……臥槽。”

  傅川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白白收留了她那麽多天，到頭來還被人誤會，臉色不爽，“你什麽時候能把這八卦勁兒改改？

  我分不分手吵不吵架關你啥事？瞧把你給急的。飯還吃不吃了？走不走？不走我下去開船了。”

  “哎哎哎，看看你這狗脾氣，說撂撅子就撂撅子，啥時候改改？行行行，你心情不好，我不問了。咱們去吃海鮮咋樣？東區新開了家海鮮排擋，嘿，老板娘長得可帶勁了。”

  “瞅你那點出息。一把年紀了，一點到晚就知道惦記女人，研究布檔裏那點事，嫂子從來沒讓你碰過是吧？”

  “哎呀，女人的脾氣你不懂。你嫂子這不冷淡嗎？每次找她跟那啥她一樣，一來二去我也沒勁了。說來也是結過婚的人，守著個老婆跟光棍一樣，你說我苦不苦？”

  “嗯。你苦。賺那點錢全用出去找女人了，你不苦誰苦。”

  “我就不信你不找……不過說來也是不公平。像你這種人，生來長的人模人樣，線條勻稱的，你不找姑娘姑娘也會主動找你。哥們兒也想跟你一樣不花錢，這不條件有限嘛。”

  “……”

  “話說回來。昨天跟你一起那姑娘長的真挺不錯的。濃眉大眼，皮膚也好，水靈靈跟朵花似的，你說你一個人在船上，多孤獨，天天弄這麽一個小妞跟著，時不時抱一下，親兩口，兩人二人世界，沒人打擾，多來勁。唉，結果就這麽讓她走了，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塗老大一邊感慨一邊風風火火的開車。車子很快來到大排檔外麵一條街上。

  街上來來往往有不少行人，

  其中一部分是買菜的。

  街道兩旁或坐或蹲好幾個攤位在賣菜，其中一個攤位麵前圍了很多人。

  一個男的出聲問，“小美女，這菜叫什麽名字？”

  “水芹菜。”

  “怎麽個賣法？”

  “可以按斤買，五塊錢一斤。也可以按把買，十塊錢一把。”

  “喲，你倒是會做生意。去我們河邊拔我們的野菜來賣給我們，誰家孩子這麽會過日子？”

  攤主抿著嘴不說話。

  旁邊一個年輕男人憐香惜玉，遞了十塊錢過去，“那個野菜，給我來一把。”

  攤主急忙接過錢，拿了一把新鮮野菜遞過去，“好的先生。都是純天然的，我早上起來現拔的。現在大城市都流行吃野菜，天然有機，吃了對身體好，您真有品味。”

  男人被她誇了一番，心滿意足拿著菜退到一邊去了。剛剛那個男人走上前去，“小美女，是不是缺錢哪？剩下這些菜哥哥全買了，說吧，多少錢，哥給你。隻要你收了攤去跟哥哥玩一會兒，今天說啥哥都答應你。”

  周圍的男男女女聞言一陣哄笑。等著看被調戲的攤主如何反應。

  攤主雲淡風輕，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瞥他一眼，“我這是賣菜，不是賣笑。大哥你需求找錯地方了。錢多的花不完那邊有個派出所。把錢給警察叔叔讓他們幫你捐給有需要的人說不定還能成小鎮英雄呢。拿著錢又不肯買菜，在這兒耽誤一個女孩子做生意算什麽本事？”

  哄，周圍人又笑了。男人不爽抄著兜在攤主麵前的菜上踢了一腳，“就是不買你的菜。什麽玩意兒。一個外地人，隨便拿兩把野菜就想來賺我們的錢？沒那麽容易。我……”

  後衣領子突然被人抓住了，男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著往後扯，耳邊飄來一個冷峻的男聲，“踢誰呢？你欺負誰呢？本地人了不起？給她道歉！”

  車子剛一停在路邊傅川就看到寧曦了。

  那個穿粉色短外套，皮膚比周圍常年風吹日曬的女人要白出八個度的失憶女人。

  早上一起來就不見她，以為她回去找自己家人去了。結果卻出現在路邊被人圍觀賣野菜。

  傅川讀書不多，難以形容當時看到她乍然看到她出現時心裏是什麽感受。

  有心裏一動，有難以理解，有開心，也有不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瞬間有那麽複雜的感受。

  尤其看到她被人欺負，感覺自己的什麽人欺負了一樣，一瞬間火氣竟都衝到天靈蓋上去了。

  怒不可遏下了車，他三步兩步衝去那犯賤的狗男人身後，一個抬手揪住了他領子。

  周圍人都被嚇了一跳，但明顯女人沒被嚇著。她淡淡站起來，一臉平靜看著那犯賤的男人，“我不是一個人，我哥來了。想欺負我？先看看自己命夠不夠硬吧。”

  男人罵罵咧咧不服氣，甚至想回過頭跟傅川動手。傅川把他胳膊抓住，狠狠往背後一擰，頓時擰得他齜牙咧嘴，“還想動手？給我妹妹跪下道歉！”

  “一個破賣菜的外地人還想讓我跪下給你道歉？我……”

  傅川一腳踹他後膝蓋窩裏：“你跪不跪？不跪下給我妹道歉，信不信今天老子廢了你這條胳膊？”

  男人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喚，仿佛胳膊隨時要斷掉了一樣。

  圍觀群眾一看事鬧大了，紛紛上來勸架。

  有說屁大點事，沒必要鬧這麽難看，算了算了的。有說，出門在外和氣生財，鬧大了對誰都不好看，算了算了的。

  說什麽的都有，傅川擰著他胳膊看寧曦，“都怎麽欺負你的？想不想還回去？你決定。”

  寧曦蹲回去，把自己拔的一把野菜拿起來在男人麵前晃了晃，“不是瞧不起我賣菜嗎？今天還就讓你買了。踢了我的菜，現在賣不出去了，這個責任你負。一共七把，一把十塊錢。拿錢出來。拿錢出來就放了你。”

  傅川，“……”

  周圍人紛紛又去勸男人，“算了，也不值幾個錢，誰讓你確實踢了人家，給一百塊錢把菜拿了這事就算了。趕緊趕緊的。”

  男人聳了一下肩膀，不情不願用另一隻手探進口袋摸了一百塊錢出來扔給寧曦，“菜我不要。錢也不用找了！”

  傅川一個用力又把他胳膊擰了一下，“你什麽態度？怎麽跟人說話呢？活膩歪了是吧？”

  寧曦把錢撿起來，無所謂收進口袋，衝傅川擺擺手，“算了，大家說得對，和氣生財。沒必要因為這種人生氣，放了他吧，哥，我們走。”

  人群散開，男人揉著胳膊不服氣走了，傅川冷著臉瞅著寧曦，“你不是走了？”

  寧曦找了個塑料袋把男人沒要的野菜往袋子裏裝，“沒有啊。我隻是睡不著，起來的早，反正閑著沒事，看你沒起，抽空出來賺點零花錢。”

  傅川沒好氣把她手裏的袋子抓過來往地上一扔，“……一天到晚錢錢錢，你就那麽缺錢？老子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為了賺錢尊嚴都不要了？”

  寧曦無語看著被他扔地上的塑料袋，“我是賣菜，又不是賣別的，哪裏沒尊嚴了？人這麽多人出來賣菜，又不偷不搶，照你這意思，全是出來丟人現眼的？”

  “……”

  “我跟你非親非故，又不能一輩子吃你喝你，沒身份證找不到其他工作，不想辦法能掙就掙點，以後離了你我喝西北風去？”

  還振振有詞的。一點沒覺得自己剛剛丟人現眼？

  傅川真是服了她了。

  沒好氣退後一步，他嫌棄瞅著她，“願意掙你就掙吧，留在這好好掙。我們倆確實非親非故，我沒必要管你。覺得這樣挺好你接著賣。”

  說完他轉身就走。

  寧曦急忙在後麵叫他，“哎！你是現在要走了嗎？去三龍江？等等我呀！”

  傅川隻當不認識她，大步流星走去塗老大麵前，“飯不吃了，我現在就走。趕時間。以後有時間再聚。就這樣，走了！”

  寧曦拿著菜小跑跟上去，“我跟你一起走。”

  傅川充耳不聞。

  塗老大笑得如沐春風看著寧曦，“行行行，沒走就好。小兩口吵架本來就是床頭吵床尾和。他脾氣倔，你讓著他，別跟他計較。嗬嗬。既然你們趕時間我就不強留了，走吧，以後有時間一起到大哥家吃飯。”

  說這一段話的功夫，傅川已經大步流星走出去幾十米了。

  寧曦著急追他，衝塗老大隨便笑了兩下，說了兩句謝謝，抬腿就往前麵跑。

  耳邊的風呼呼刮過，寧曦跑去他身後，“傅先生——”

  傅川頭也不回，“我不認識你。反正你有得是本事自己能活，用不著跟著我。自己去找活路去。老跟著我算怎麽回事？”

  寧曦，“我早上出來的時候沒好意思叫醒你，你生氣了？對不起嘛。我隻是想出來賺點錢給你交生活費……”

  “哢！”

  傅川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原地，“一天到晚生活費生活費，你故意惡心我呢還是真那麽喜歡提錢？”

  “我……”

  “我傅川再窮，再缺錢，也不至於沒品到讓自己朋友出去沿街擺攤的地步。好歹一起過了這麽多天，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可能男人一大氣起來就顯得特別偉岸吧。

  寧曦認識傅川這麽多天了，雖然他本身就很高，但屬實第一次發覺他這麽高大。

  她仰頭看著他，心裏一陣莫名感動，“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