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眼見近百曾朝夕相處、現更生死與共的同學、好友，或者說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戰友，瞬間就集體陣亡，騎士團眾少年皆心痛萬分、難以承受。

  特別是心網的連接者們。

  通過心網，他們皆能聽到那一聲聲原不該聽到的、其實都來不及發出的、隻存在於逝去戰友們內心的、控製不住的慘叫聲。

  其中飽含的驚恐、後悔和對生命本能的留戀和痛苦等，皆是萬分深刻，更大多皆是負麵情感，又令他們感同身受，格外能體會和理解其中痛苦。

  而阿尼西婭由於未一起經受過來自絕望使徒肯伯力-休的考驗，便沒能在那個或是最好的時機中連接或知曉心網，倒也不可能像他們那麽痛苦。

  能那樣連真實的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快速死去，對不死鳥五號上的團員們來說，或總歸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才讓阿尼西婭能及時地強行冷靜下來。

  且冷靜下來後，阿尼西婭首先就給顧雷道了個歉，代表所有貴族學生，乃至是所有貴族。

  而盡管，顧雷可以說是最痛苦的那個。

  因權限不同，心網對每個連接者來說，意義是不同的。

  對其他連接者來說，權限再高，心網亦不過是個局域網，能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來自關係比較親近的人，是有限的。

  可顧雷作為心網的核心，權限最高，就能接收整個心網的全部信息，也必須得接收和處理那全部的信息，不管信息是好是壞，是令人欣喜的、還是令人痛苦的，哪怕是極度痛苦的。

  若把依舊探究不清、既可怕又曖昧的負能量暫放一邊，就整個宇宙目前所觀測到的來說，信息和能量一樣，都是守恒的，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消滅。

  即是說，其他團員頂多僅能感受到、亦僅需承受部分戰死的親朋好友在臨死前的痛苦，而顧雷，卻得感受和承受所有戰死的心網連接者們，在臨死前的，那海量的、皆猶為深刻和沉重的痛苦。

  另外，目前為止，戰死者中的心網連接者數量，已超過18萬！

  然而，顧雷竟又是最快冷靜下來的那個，比既未能連接心網、又素來理性過人的阿尼西婭，都更快地冷靜下來。

  是的，即使開始確真痛苦到幾乎無法適應，他卻總歸是漸漸地適應了過來。

  簡言之，他已經迅速地習慣了，哪怕是迫不得已！

  他淡淡地搖搖頭，便反開解道：

  “沒事，我理解的。畢竟，瓦吉姆不僅剛剛失去米勒這個摯友，不久前還失去了心愛的女友！”

  瓦吉姆的女友，正是慘遭海盜蹂躪、後與父親相擁而焚的多羅奇卡之女——伏洛妮卡。

  因此，瓦吉姆過度心急仇恨、偏激到異常的表現，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可以理解的。

  任誰經曆過那樣一連串慘無人道的打擊後，都不可能仍保持正常，何況他們真都是心地善良、內心亦不免十分柔軟的好人。

  可阿尼西婭卻歎息一聲，終於有些頹然和惱恨地低下了頭，好像比顧雷還要無法釋懷，還要對自己的無能和錯誤無法釋懷。

  畢竟，瓦吉姆的一時衝動，不僅連累了五團的其他全體團員，還連累到其他所有分團，乃至是已經危及整個讚巴魯克的戰局。

  現如今，不隻雲下戰場的卡繆拉將士們傷亡慘重，圍牆都已經直接被拆掉一整圈，防禦和火力皆是大損，讓海盜們敢發動更密集、更凶猛的俯衝轟炸。

  雲上戰場剩下的卡繆拉將士們，亦皆堅持得異常痛苦，岌岌可危。

  加上受不死鳥五號被擊墜的士氣影響，10艘超級海盜船上的全體海盜，皆興奮了起來。

  尤其是那10個化焰境的海盜頭子，更是興奮到瘋狂，也更加拚命。

  誰不知要痛打落水狗？

  這讓10艘超級海盜船皆愈發凶焰高漲，防禦力、攻擊力和速度等皆隨著超級海盜們暴漲的精神力而齊齊大增，光電磁護罩的大小和厚度就皆膨脹了一倍。

  亦讓剩下的5艘不死鳥號皆愈發緊張和戰栗。

  近乎壓倒性的數量優勢讓海盜們可以把10艘超級海盜船分成五組，兩艘一組，分別盯住一艘不死鳥號，不單是攻勢愈發凶猛和激進，還頻頻大動作切入他們中間、要拆散他們的陣型、分而食之，狠毒萬分。

  而他們又不得不一再主動地進攻、靠近，和主動鑽進海盜們鋪好的粗大彈網或陰毒陷阱裏。

  海盜們同時加大了戰爭之雲的攻擊力度和攻擊頻率，讓他們不得不一再舍身犯險，以為雲下的卡繆拉將士們提供足夠支援。

  和太空戰場與地麵戰場的關係一樣，雲上戰場的戰況也和雲下戰場的戰況緊密相連，勝負與共。

  這又如何能讓阿尼西婭鎮定下來，內心隻充滿了越來越多的痛苦、焦慮、迷惘和愧疚。

  就像顧雷一直強調的那樣，情況真像雜技大師在走鋼絲一樣驚險，一著不慎就得滿盤皆輸。

  且滿盤是指整個讚巴魯克的滿盤。

  太空戰場和地麵戰場，或者說是太空戰場與雲上戰場、雲下戰場這三者，已是勝負與共、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超緊密關係。

  雲上戰場失利的負麵影響，已很快就將擴散開來，更必會擴散到到整個讚巴魯克戰場，已對整個讚巴魯克防禦戰好不容易開辟出的寶貴勝利曙光，造成一定衝擊。

  另外，阿尼西婭不免認為：

  沒能壓住瓦吉姆犯傻、發瘋和鑄下大錯，進而威脅到全局，全是自己的責任。

  倒又是多虧那根深蒂固的、認為猿人比龍人更不適合當領導者的文化歧視，讓阿尼西婭亦下意識地認定：

  顧雷又不是貴族，怎麽可能壓得住一個貴族？肯定都是我的錯！我怎麽對得起米勒的犧牲呀！

  而顧雷卻是真不介意，乃至是真不著急，並不認為局勢有阿尼西婭以為的那麽糟糕至極，至少其實沒相比之前有進一步惡化。

  隻他也沒多說什麽。

  他可不能還和之前一樣缺少警惕和顧忌，如下開解阿尼西婭：

  別過分擔心，瓦吉姆他們的死，對整個戰局來說，說不定反是一件大好事呢！

  就算那是一句大實話。

  實際上，由於瓦吉姆的死，其他團員在心痛、心焦之餘，也理所當然能更加見識到，不聽顧雷勸告可能會導致多麽嚴重、嚴重到後悔莫及的惡果。

  故現在由顧雷發出的指令，已經不是說又都得到了百分百的執行，而是得到了遠比原先更甚的、百分之兩百的絕對執行。

  執行率倍增。

  又故，即使情況外表變得更危急，內裏顧雷卻感覺到更遊刃有餘，除不可避免的心痛外就是明顯的輕鬆，終於又漸漸讓海盜頭子們感到不對勁和焦急。

  雖然海盜們攻擊得越來越凶猛，織出的彈網也越來越密，更好像越來越接近肢解那五艘不死鳥號的關鍵戰術目標，可海盜們又不禁感覺：

  在五艘不死鳥號隔得越來越開的同時，它們間的聯係和配合，反是越來越緊密和巧妙。

  其餘四艘不死鳥號就好像真化作了為首的不死鳥一號的四肢一樣，正更緊密、更團結地簇擁著不死鳥一號，讓顧雷如指臂使，亦讓海盜們如何穿插都無法切割。

  海盜們根本不可能知道和理解心網的存在。

  反之，在顧雷看來，那十艘海盜船，哪怕是十艘皆有化焰境坐鎮的超級海盜船，亦不過是分散的一艘艘超級海盜船，是不可能擊敗他們五隻連成一體的超高速不死鳥的。

  不過，之後，就好像在置疑顧雷心裏篤定的斷言一樣……

  才幾分鍾過去，不死鳥六號，就也不幸中彈，因左翼負傷而速度明顯下降。

  登時，海盜們就又近乎本能地、控製不住地興奮和瘋狂起來，特別是那10個剛剛還在疑惑、鬱悶、惱怒和隱隱心生恐懼的海盜頭子們。

  而騎士團眾少年則當然盡皆色變，又急又駭。

  特別是阿尼西婭。

  她簡直驚駭到快絕望了。

  唯有顧雷，依舊淡定，淡定到冷漠。

  並且，有些不出顧雷所料、隻不禁在心裏輕輕歎息一聲的是，不死鳥六號的團長——蘇馬羅科夫，第一時間就對顧雷請命道：

  “顧團長，就像方才幫助那些難民一樣，為整個讚巴魯克，為了我們的祖國卡繆拉，好好利用一下我們這如風中殘燭般注定消逝的生命，至少讓我們死得更有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