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雷坐好就掏出通訊器，拔出電子筆，真有點緊張和榮幸的感覺。

  兩個巔峰強者間的對話，還是一大國領袖和一個堪比大國領袖的大邪教頭領間的對話，更是雙方大戰前的重要對話，其意義和將對接下來的大戰產生的影響，以及對整個世界的未來產生的影響，都難以估量，或成為一場將永載史冊的世紀對話。

  而他自己，竟又成為與會的唯一記錄者、唯一見證者，又怎能不讓顧雷感到激動難耐。

  連日耳曼侯爵都沒這個榮幸啊！

  可以說，即使顧雷之前沒什麽功績、往後亦碌碌無為，卻隻要今天在這這麽一屁股坐下，那未來的史書上，也怎麽都得給他，或者說給他的屁股，騰出一個顯赫的位置來。

  顧雷不得不深感激動和慶幸地覺得：

  這個險，好像冒得真有點值啊！

  但兩個星係巔峰大佬間的第一句對話，就讓顧雷感到有點懵逼：

  什麽叫你要我咋滴就得先咋滴？你們過去就見過了麵？臥槽，你們什麽時候就已經交流過了？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然不已微秒後，顧雷就反應過來：

  他們可能真見過麵，乃至還真交流過，隻不過應該是精神層麵的，間接的，神交！

  即是說，他們應該是在各自的預測裏見過對方，乃至是模擬對話，才大概知道了對方的一些想法，也應該僅限於大概，還可能有疏漏或誤解。

  現在的顧雷已經能理解，恐怕從見微境開始，很多頂級強者就不再通過五感、而是通過預測未來的龍技來感知和改造世界。

  更別說是明理境的，更別說是那些站在星係巔峰的強者們了！

  到見微境後，第六感，即“超感”，和名為“全感”的第七感——精神力感知，就已經出現融合趨勢，理論上確有可能在見微境就延伸、蛻變出第八感，可稱為“神感”或“高維感知”，也可稱為“未來視”。

  且所謂第八感，功能簡單說，就和時時刻刻開啟“全知全能不動冥王眼”一樣。

  盡管目前藍日星係應該依舊沒人完全開啟第八感，但顛覆有關存在的諸多舊識的諸多新認知和新龍技，確正不斷加速藍日人類的進化，往高維生物方向的進化！

  同時，不管肯伯力-休還是哈列索斯，當然都不用特意和顧雷解釋什麽。

  哈列索斯不答，微笑著說道：

  “量子真是神奇的存在啊！”

  而盡管愈發聽得些雲裏霧裏，顧雷亦沒亂開口，知道這裏沒自己說話的份，安分守己地認真開始記錄才是正途。

  反正，他不是已經賺到了嗎？

  肯伯力-休又溫和地笑了起來，點頭間就完全收斂起那剛剛還如惡浪排空般的逆天混沌，好似真不過一個隨處可見、真誠和善的神父而已。

  接著，哈列索斯又感慨道：

  “就比如這次，我真心隻是想試驗一下，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我居然真能一邊在雪京的國會大廈裏辦公，又一邊在這遠在萬裏之外不止的大廈裏，和先生探討人類、生命和宇宙的奧義。”

  “……”

  “且明明是兩個在時空上相隔如此之遠、幾乎看不到任何實際聯係的軀體，明明是兩個可以說完全不同的存在，可通過量子糾纏，在我感覺來，真和一個存在、一個自我沒什麽兩樣，不過一心二用而已，連一心多用多算不上！”

  “……”

  “而此連我自己都感到神奇、堪稱離奇的現實，之所以能夠實現，就得虧了量子實質上非粒非波、或為線的偉大發現，讓我能將全身已坍縮的所有量子，或者說由不確定坍縮為確定的唯一存在，再度通過波動化全部展開，糾纏、分裂為兩個存在，又再度在兩地分別坍縮，才把一個確定的存在又變成兩個確定的存在！”

  顧雷聽得愈發神往。

  肯伯力-休也愈發溫和友善，笑著說道：

  “量子力學直接顛覆了人們對存在的認識，乃至是模糊了人與自然間曾不可跨越的天塹，讓人與自然，與宇宙，都更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既讓人們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仿佛隨時可以比肩神明，又把舊時代那些久久佇立在神壇上、恍若永恒的‘偽神之像’徹底粉碎，還讓人更深刻地反思起自己與世界的關係，拯救蒼生於愚昧、指引蒼生於未來，確是上善之道！”

  而這下，顧雷就不免越聽越想翻白眼了。

  臥槽，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這該是我們議長的劇本吧？你的《大罪宣言》呢？你的《惡之宣告》呢？你毀滅世界的《頂級惡人標準語錄》呢？趕緊給老子亮出來吧，小寶貝！

  顧雷手上的電子筆都跟著稍稍停頓一下。

  哈列索斯卻表情絲毫不變，乃至又問道：

  “不知先生是否看過《弦理論》？”

  而肯伯力-休竟又微微點頭，笑著回道：

  “看過，就是《線理論》的升級版嘛！”

  往後，他更是在顧雷見鬼了的目光中，細細地娓娓道來：

  “起初，我們都推測，量子的真身可能是一條線，連《弦理論》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隻不過，《弦理論》還認為，這條線必須以一定頻率在時空中震動，和弦類似。直到後來，二者才漸行漸遠，乃至最後徹底地分道揚鑣！”

  哈列索斯笑著點頭，商業化地吹捧道：

  “先生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啊！您明明身為神職人員，卻對最前沿的科學理論——量子力學的相關理論，也有如此深刻的見解，真是曠世奇才！”

  如此，顧雷才越聽越明白，又越來越心生疑惑：

  難道，肯伯力-休之所以會墮落成序列使徒，就是因為科學理論的發展完全粉碎了他的信仰。

  畢竟，一旦被科學破解，勿論是神跡還是魔法，都會變得比魔術還不如！

  且別看肯伯力-休現是一萬惡的邪教至尊，不信神明、隻信混沌意誌，好像了解科學再自然不過。

  混沌教會是邪教沒錯，卻從不反對科學，不過是想粉碎一切，包括科學罷了。

  根據人民內務委員會開放的情報，肯伯力-休之前可是一名非常虔誠的紅日教會信徒，為傳播信仰、傳播光明、幫助那些連在第二小行星帶都找不到容身之處的可憐人，甚至自願前往現依舊是全星係條件最惡劣的地方——維亞星域。

  那裏的環境可比號稱“星係最惡劣之地”的第二小行星帶，都要惡劣數十倍還多，堪稱人間地獄。

  藍日星係的第三顆恒星——紅矮星“維亞”，被認定沒任何開采高能氫的價值，除無路可去的人或罪無可赦的罪犯外，無人問津、未經係統改造，幾乎寸草不生。

  沒把那裏稱為“星係最惡劣之地”，就是由於過去的前往者無人生回，才一直被世人誤認為是人類無法生存的真正不毛之地。

  而其實，那裏真有人煙，乃至好像還不少，更是紅日教會現在的大本營。

  顧雷也是到最近幾天才知道，同時還知道：

  吳雪蓮很可能就來自那裏！

  另外，當初，肯伯力-休遠赴那裏的時期，不僅是那裏條件最艱苦的時期，還紅日教會和卡繆拉共和國關係最密切的時期，稱得上是蜜月期。

  彼時，紅日教會在卡繆拉，崇高得就類似國教，得到卡繆拉官方和民間的一致擁戴，而肯伯力-休也已被確認為紅日教會下屆教皇的接班人。

  肯伯力-休的地位，在彼時就已和今天的哈列索斯差不多，真配得上一國議長哈列索斯都尊稱一聲“您”。

  然為了信仰，為了光明，為給身處絕望中的人們帶來一線希望，他毅然決然地拋棄了無數人夢都不敢夢的榮華富貴，攜包括愛妻在內的一些教會虔誠信徒，為從未有人關心在意過、絕望無比的無歸者們遠赴維亞星域，更值得哈列索斯都尊稱一聲“先生”。

  因此，至少，曾經的那個肯伯力-休，的確是一位虔誠至極、更值得任何人去敬愛的高貴神父。

  甚至，具體原因、過程不祥，但在維亞星域，他真曾被譽為“扼住地獄喉嚨的人”！

  不過……

  不過為什麽，一個高潔到脫離塵世、比任何人都虔誠信仰光明、也比任何人都想給那些唯剩煉獄可去的絕望者們帶去希望的人，最後卻竟會變成比任何人都混沌、都黑暗、都可怕的絕望之使徒？

  想到吳雪蓮剛剛異常複雜，比聽聞吳留行前往阻止吳誌遠、也就是聽聞自己的叔叔將前去和自己的生父廝殺時，都要愧疚、痛苦、痛惜的複雜表情，顧雷終於對此生出疑惑，第一次對肯伯力-休這個萬惡的序列使徒的過往產生興趣，乃至越來越感到感到有點細思恐極。

  至少，對用光明取代太陽神、塑造全新信仰的全新宗教——紅日教會來說，科學或都得臣服於他們的智慧、覺悟和高貴，成為他們傳播光明的利器。

  紅日教會本身的科技實力，或和西海學會都不相上下，別說二者的關係還相當緊密。

  那麽，能讓這樣睿智、高貴、高潔的紅日教會的最優秀傳承者，都墮落這樣的可怕力量，到底會又多麽黑暗、多麽令人絕望！

  又到底，何為世界之惡，更何為最終之惡？

  暗地裏，顧雷不寒而栗，戰戰兢兢到都要克製不住，隻能在心裏不停默念：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哈列索斯則接下來補充道：

  “《弦理論》之所以堪稱是已和《線理論》決裂，已徹底分道揚鑣，是因為，現《弦理論》不僅認為量子必須有震動頻率，還認為，量子不單可以是線，也可以是麵，或把它們都總說成是膜。”

  “……”

  “畢竟，線可以看成是一維的膜，而麵則可以看成是二維的膜。由此還可以推導出三維、四維、五維等的，高維的，可能是量子真正結構的膜。換句話說，隻要是有震動頻率，且揮舞起來像波、坍縮後像點，那什麽東西都可能是量子的真正形態！”

  而肯伯力-休的目光，也突然就變得愈發晦暗，連笑容都變得愈發危險，卻又愈發溫和，貌似愈發讚歎地笑道：

  “是的！隻不過，我記得，弦理論不僅是區區如此而已，還已經昭示出生命的本質吧！”

  然而，哈列索斯卻突然有點笑不起來，不單刻意地微微挺了挺腰杆，更麵容漸漸變微微一肅，還透出控製不住的沉重。

  二人皆知，對方不僅實力站在星係巔峰，見識和智慧亦是。

  二人皆知，彼此不好糊弄，非得真刀真槍、刀刀見血地激烈廝殺一般，哪怕是用言語，或者說是思想，才有可能折服對方，或者說粉碎對方。

  二人更皆知，接下來的對話，或比真正的拚死一戰更凶險、更可怕。

  畢竟，刀能碎的，隻有人的身體。而言，卻能把人的心和魂，都一起碎了！

  於是，刹那間，二人的氣勢就皆驟然開始迅速攀升，針鋒相對。

  而當屬顧雷最能感受到其中的可恐壓迫。

  整個房間的壓力正變得越來越大，讓處在中間的他倍感煎熬。

  這種感覺就像整個時空都被兩個星係巔峰強者逼得撕裂開來，分別站隊，不得不自相殘殺一樣。

  後不止他手上太陽合金打造的電子筆“劈啪”一聲從中間裂開，整個房間也都“劈裏啪啦”地憑空浮現出大量五色雷電或五色火星。

  那正是被擾動的，在星係巔峰強者的意誌下掙紮著的，各種已知的、乃至是未知的力場。

  再後顧雷就感覺自己好像要裂開，卻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既疑惑、又痛苦、更無奈。

  直到顧雷的通訊器都被時空拉長到“劈啪”開裂，哈列索斯才主動停止和肯伯力-休間的氣勢對抗，不得不異常沉重地承認道：

  “對，《弦理論》還暗示，生命，即宇宙！”

  而肯伯力-休則笑了起來，笑得異常得意，異常險惡。

  “嗬嗬，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