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塞爾侯爵沒好氣地瞪了顧雷一眼，不由想到：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怎麽還像好奇寶寶一樣，還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等顧雷把斯維托奇等人的對話和那大頭改造人的詭異、強大詳細告訴馬塞爾侯爵，馬塞爾侯爵才點了根煙，認真仔細地思考起來。

  不一會，馬塞爾侯爵就有點感慨地說道：

  “其實，從數千年前的原始時代開始，人類就已經開始嚐試預測未來！”

  顧雷點頭附和道：

  “是的，不過，那時人類靠的是占星術什麽的，壓根不靠譜。那些貌似成功的預言不是湊巧，就是足夠模棱兩可！”

  馬塞爾侯爵也點點頭。

  “古時候成功的占星師，的確基本就是成功的大忽悠。但是，那時也不是沒靠譜一些的方法，就是先將世界分割、細化、概念化，再嚐試在不同概念間建立連接、探究概念間的關聯、因果、發展，以推演一定的未來。”

  “……”

  “具體來說，就是多讀書、多思考、多試驗，通過搜集已有信息來認識世界、探究世界，進而推演世界的未來發展，由古觀今知未來。而那就是現代‘預測未來’之方法的雛形。”

  顧雷既有點驚訝、又有點著急的問道：

  “還真有？那麽有關‘預測未來’的方法，其原理到底有怎樣的升級和進步？”

  馬塞爾侯爵又沉思一會後回道：

  “你也應該知道，人是由細胞組成，而細胞又是由原子組成，原子還可以說是由電子、質子、中微子等更小的粒子組成。”

  顧雷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頭應是，馬塞爾侯爵則繼續說道：

  “但你是否注意到，細胞的種類和規律遠比原子複雜，而原子的種類和規律又遠比電子、質子、中微子等複雜，且細胞的種類和規律可以由原子的推出，原子的又可以由電子、質子、中微子等的推出。”

  “……”

  “即是說，世界不僅可以像洋蔥一樣一層又一層地展開，規律也將隨著展開而越來越簡潔、越來越濃縮，也像洋蔥一樣隨著層層剝開而越來越小，最終直達最簡潔的本質。”

  馬塞爾侯爵說完又吸了口煙，不再說話，讓顧雷好好消化一下。

  而顧雷想了幾分鍾，才完全理解，說道：

  “你是說，宏觀世界的看似千變萬化，卻都可以從更微觀的領域去尋找答案。而同樣地，要推導宏觀世界的發展，也可用反過來在更微觀的領域裏去尋求答案，還更容易。”

  馬塞爾侯爵點點頭。

  “是的，從越微觀的領域去推導宏觀世界的發展，就會越簡單。你們雲夢人有說‘大道至簡’，我們薩族也有人說‘世界的本質應該簡單到連小孩子都能理解’。越微觀的規律不僅越簡潔，也越容易掌握，還越不容易出錯！”

  顧雷聞言，已有些恍然，下意識地猜測道：

  “那現代的‘預言未來’之術，是不是就是從電子、質子和中微子等量子的領域來展開的？目前沒比這層更微觀的領域了吧！”

  不想，馬塞爾侯爵搖搖頭。

  “首先，有更微觀的領域。其次，早在人們還誤以為原子就是世界的最小組成單位時，人們就開始建立能預測未來的模型了。”

  顧雷不免吃了一驚。

  “原子層麵？”

  馬塞爾侯爵點點頭。

  “百年前，盡管人們對世界的認識還止步於原子層麵，卻已夠讓人類誤以為，他們已掌握了的世界的全部真理。在上百年前的舊人類看來，河流變道不過是水分子改變流向，風暴不過是空氣分子快速流動，石頭風化也不過是石頭分子被風裏運動的空氣分子撞擊、脫離主體，生亦不過原子之聚、死亦不過原子之散……”

  “……”

  “在舊人類眼裏，世間森羅萬象皆可看做是各種原子的運動，就連人千變萬化、變化莫測的生命活動，都和神經遞質在大腦無數神經細胞間的複雜流動有關。”

  “……”

  “因此……”

  顧雷忍不住著急地問道：

  “因此什麽？”

  馬塞爾侯爵悠悠回道：

  “因此，終於有人提出，如果能知道全宇宙當前所有原子的位置和速度，那我們人類就有可能計算出整個宇宙未來的全部發展方向。”

  顧雷立馬下意識地驚呼道：

  “不可能！”

  馬塞爾侯爵亦立馬反問道：

  “為什麽不可能？”

  顧雷緩一緩，後快速說道：

  “宇宙到底是多麽複雜的一個係統，由我們藍日星係區區一個星係的複雜程度就可見一斑，怎麽可能那麽輕易預測出整個宇宙的全部未來發展。”

  馬塞爾侯爵則又好整以暇地反問道：

  “你知道桌球吧？”

  顧雷點頭。

  馬塞爾侯爵還問道：

  “那你也應該見過有人一杆清場吧！”

  顧雷嘴裏當即“嗤”輕輕吸了口氣，心中已有所領悟，倍感震驚。

  而馬塞爾侯爵這才詳細解釋道：

  “在球桌上，真正的高手是真能通過計算好所有球的受力和軌跡，一杆就把所有球趕進不同的洞裏。而那個預測宇宙的方法本質上也差不多，就是把宇宙大爆炸的動力當成球杆，而把所有原子當成無數個桌球。就算其計算量不知比桌球大了多少倍，理論上仍好像是可行的。”

  顧雷愈發震驚，皺著眉頭凝神沉思起來，後卻又突然抬頭喊道：

  “不對！如果那原理真可行，那應該早有預測未來的機器問世。桌球那種程度的計算對計算機來說很簡單，也早有能一杆清場的智能機器人出現。何況計算機還能通過不斷串聯來不斷加大算力。計算機的算力之桎梏所在，不是計算量，而是計算的複雜程度。至少，應該已有可預測局部地區未來的機器出現！”

  馬塞爾侯爵終於微笑起來，點點頭，後卻又搖搖頭，並對著疑惑的顧雷淡淡笑道：

  “那種機器是已經出現了呀！隻是能力比你想的還低，隻能預測局部地區的部分未來。”

  顧雷疑惑至極、不信至極地問道：

  “已經有了？不可能！我從沒聽過。”

  馬塞爾侯爵笑意愈濃著回道：

  “就是天氣預報係統啊！”

  “啊——”

  顧雷一愣，後不得不苦笑著連連點頭。

  “嗬嗬，還真是！”

  然緊跟著，顧雷就敏銳地發現關鍵，問道：

  “那是什麽讓預測未來的係統僅能止步於預測局部地區的部分未來，比如天氣，而不能讓係統繼續預測局部地區的全部未來？再多加幾台超級計算機、再盡可能地提升係統的算力不就行了嗎？難道有什麽關鍵因素製約了係統的進一步升級？”

  馬塞爾侯爵則歎道：

  “就是人啊！”

  顧雷又不得不感到疑惑。

  “人？”

  馬塞爾侯爵接著頗為感慨地說道：

  “因為，局部地區更關鍵、更複雜的另一大部分，其實就是人！人是目前宇宙中已知最複雜的物體，且能力已強到能大麵積幹涉、扭曲自然。最關鍵的是，人的意識並非如舊人類以為的，是原子層麵的活動，而是更微觀的量子層麵活動。”

  “……”

  “人的意識很可能直接來自量子的不確定性。這就決定了，人的意識狀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絕對無法被完全窺探，也就無法被預測！”

  顧雷沒說話，表情有點痛苦，眉頭也漸漸緊皺到極處，顯然已不止是疑惑，是思維都開始被龐大、深奧的信息流擾亂。

  可馬塞爾侯爵見此，想了一會，仍說道：

  “首先，你知道什麽是量子吧？”

  顧雷這才稍稍鬆開眉頭，回道：

  “就是電子、質子、中子、光子、中微子等不可再分割的粒子！”

  馬塞爾侯爵麵露嘉許地說道：

  “是這樣的，隻是不夠準確。”

  後馬塞爾侯爵頓了頓，想了想，才說道：

  “這麽說吧，你劃一條線，接著你用放大鏡放大。那樣，隨著放大的倍數不斷增加，線就會變得斷斷續續。顯然那條長線是由那一條條微小、且不連續的小線段組成。而那些小線段其實還不是那條線的基本組成單位。你還要從那斷斷續續的所有小線段中再隨意選一段，重複剛剛步驟，就又會看到剛剛那樣的情況，即一整條線段又變得大量斷斷續續的更小線段。”

  “……”

  “再然後，仍不夠。要尋找那條長線真正的基本組成單位，你肯定得再來一遍，再從斷斷續續的線段中選一段，再不斷放大，就再次看到線段由完整到斷斷續續的情況，可或許依舊不夠你看到那條線的基本組成單位。”

  “……”

  “你可能需要把以上步驟一直重複下去，直到不管怎麽樣都無法把一段小線條變成斷斷續續，即不可再分割下去，那樣，那一小小段、小到肉眼無法直接看見的小線條，才是最初那一整條長線的量子。”

  顧雷驚訝地說道：

  “這也能算是量子？”

  馬塞爾侯爵不容置疑地回道：

  “當然，量子泛指所有物理量不可再分割的最小組成單位。比如光的量子是光子，電的量子是電子，質子的量子是誇克，時空的量子是時空量子……等等。最重要的是，所有量子，皆有量子的不確定性，運動方式詭異莫測，無法同時測量速度和位置。這就從根本上否決了人類用舊有的方法完全預測未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