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耳曼侯爵說話的聲音不大，卻用上了特殊的說話技巧，讓全場觀眾都能聽得清楚。

  馬上就有學生朝旁邊的人低頭問道：

  “校長這話是啥意思？是說我們連瞎子都不如嘛？”

  旁人翻了翻白眼：

  “你才瞎子都不如呢！”

  而日耳曼侯爵見大家都在竊竊私語，顯然是沒想明白，連阿尼西婭都依舊有點懵，便又點了一句：

  “瞎子除看不見，其他感覺，比如聽力，都很靈敏啊！”

  “哦——”……

  眾人嘩然醒悟，多少明白了一些，隻剩部分聰明人依舊感到疑惑。

  在艾龍斯基的長槍裏，太陽合金的含量是沒列昂尼德的豹尾長棍那麽高，可伸出速度亦超一倍音速，光聽聲音怎麽可能破掉。

  而日耳曼侯爵也沒馬上全解釋明白，卻是先和大家講起一些往事。

  他忍不住語氣複雜地和阿尼西婭繼續說道：

  “當年一戰初期的時候，咱們卡繆拉的境地真是太危險了！不僅太空的製空權完全喪於敵手，士兵和軍官們的軍事素養也皆遠不如帝國遠征軍，一開戰就兵敗如山倒。”

  “……”

  “帝國遠征軍總司令阿爾貝特公出生維克多家族，從兩百多年前的封建時代起就是將門世家，一直名將輩出，《戰爭論》就是維克多-雷薩侯爵在率革命軍統一占馬星的戰爭中寫出的，至今仍是各高級軍事院校的必修課。那樣用兵如神的人物訓練出的軍隊又豈是等閑之輩，而我們的士兵卻大多在開戰前幾天還是礦工、工人或農民。”

  “……”

  “但為保衛國家，為擺脫帝國毫無底線的壓榨和奴役，他們沒辦法，我們也沒辦法，隻有給他們一把手炮和一套裝甲，甚至是一套普通合金打造的簡陋裝甲，就把他們趕上戰場。‘全民戰爭指令’和‘貴族內務委員會’都是那種狀態下的產物。而我們貴族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該赴死的時候比他們更不怕死！”

  日耳曼侯爵其實隻是突然有點傷感。

  他想起了在一戰逝去的無數同僚和部下。

  他的這些話其實不是特意要說給任何人聽，沒用技巧。

  但觀禮台兩邊的貴族學生們還是有不少都聽見了，內心五味雜陳，也都不由對讚巴魯克的現狀有更多觸動。

  離日耳曼侯爵最近的阿尼西婭亦是。

  她有一個舅舅就參加了最後的“熔星之戰”，是第一批衝進“雷霆之劍”的卡繆拉高級將領之一，並不可避免地被阿爾貝特公和瓦連京公的曠世之戰波及。

  後她舅舅雖僥幸活下來，但靈魂卻遭到重創，一直時而正常時而瘋癲，痛苦至極，最後在十年前不堪折磨、自殺身亡。

  更讓她感到難過的是，她舅媽也很快跟著自殺殉情，把她當時年僅6歲的表妹托付給自己母親。

  那個表妹，正是現在的卡捷琳娜。

  而同樣看著、聽著的卡捷琳娜，聽到這卻臉色驟然就變得無比冰寒，直接關掉所有屏幕。

  偌大的房間頓時完全被黑暗吞噬，唯剩兩點寒星閃爍著灼人光芒。

  觀禮台上，日耳曼侯爵的回憶還在繼續。

  “但人死得真是太快了！不管軍官還是士兵，不管龍人還是猿人，今天還和你好好地聊天、抽煙，明天你可能就再見不到他們了！”

  說到這，日耳曼侯爵亦已有點說不下去，輕輕吸了口氣，直奔主題：

  “很快，我們就不得不開始接納一些我們原本不願意接納的人來補充兵員，其中就有一部分就是視力有缺陷的。”

  “……”

  “你們要知道，那時咱們卡繆拉真太窮了，不比現在，部隊裏缺胳膊少腿都至少能給安個機械的替代。那時眼睛壞了就是壞了，士兵隻能退伍。直到我們來不及清退，直到我們驚訝地發現，一部分眼睛壞了的士兵在最開始的不適應過去後，實力反飛速提升，我們才改變了想法。”

  “……”

  “經調查，我們又發現，在視力缺失後，他們不僅聽力直線上升，能聽聲辨位，連皮膚的觸覺也變得分外靈敏，能感受到風壓的細微變化，從而在大氣環境內獲得更強的空間感。有人甚至能準確躲過由背後射來的超音速穿甲彈。”

  “……”

  “所以，我們起意以視力缺失的精銳老兵為骨幹，又招收了許多視力缺失的新兵入伍，才組成後來大放異彩的特種作戰部隊——‘風語者’！”

  眾人這才完全明白過來。

  “的確，觸覺和聽覺雖不如視覺清晰，卻比視覺更難被欺騙。”

  “對，不過原來‘風語者’部隊是這麽來的呀？”

  “是啊，紀錄片裏的他們都戴著墨鏡，我還真不知道啊！”

  “誒，幸好後來咱們贏了，否則再後來連給他們裝對電子眼都做不到。”

  “但按侯爵這麽說，咱們還真是連瞎子都不如啊！”

  “你咋就這麽想不開哩！”

  ……

  阿尼西婭則有點挽回麵子似地補充道：

  “但我記得，即使是在一戰兵員稀缺的狀況下，‘風語者’的士兵也大都是射心境，精神力更強大、五感自也更敏銳。而顧雷要以區區強骨境六階做到聽聲辨位、感風辨位，至少要經過一年的訓練吧”

  說著說著，阿尼西婭終於對顧雷的觀感有一定改善，覺得至少顧雷還是個智慧、勇敢和勤奮的刺頭，末尾還有點佩服地感歎了一句：

  “看來他這次去底區，真是經曆過不少惡戰呀！”

  日耳曼侯爵則點點頭，認可了她的判斷。

  同時，衛星裏，艾龍斯基和顧雷的決鬥已到尾聲。

  可以說正是多虧了“風語者”部隊，後來全星係的裝甲才皆配有可放大風壓等細微壓力的感受器，隻是其他未到射心的學生們用不上，算顧雷撿了個便宜。

  接著，在底區一次又一次地戰鬥中，他就不知不覺地掌握了如何根據風壓變化預測攻擊的全部技巧，等閑數倍音速的攻擊今根本進不了他的身。

  艾龍斯基越是拚命攻擊、越是快速攻擊，就隻能越是不信，然後越是絕望，漸漸變得絕望至極。

  “呀——”

  極度絕望之下，隻聽他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吼，刺出了前所未有的高速一刺。

  龍槍直接掙脫他的手，以三倍音速刺向顧雷。

  然讓他信心徹底粉碎的是，顧雷依舊一個閑庭信步般的側移，便輕鬆地躲過了他這超限一擊。

  龍槍當即撞碎一棟棟木屋，不知飛向何處，而艾龍斯基則渾身無力地一下跪在了顧雷身前。

  顧雷可以說一招未出，近乎一動不動，便贏過了武科實力在校內位列猿人第八的艾龍斯基。

  這次，掌聲終於響起。

  在阿尼西婭帶頭下，包括很多貴族學生在內，全場終於把該給的讚譽給了第一分團表現出類拔萃的各位團員們。

  而第一分團的眾人聽到衛星裏突然廣播出的掌聲，則先是都不免有點愣神，後又或自豪或害羞或淡然。

  場外基本每個人都笑著，把由衷的佩服給了第一分團。

  裏麵原因肯定有部分是第一分團出眾的團隊實力和顧雷在同階中壓倒性的個人實力。

  但更大部分卻是第一分團在戰鬥中的克製，以及戰鬥後的大度和友愛。

  場內鼻青眼腫的瓦片也代替目光呆滯的艾龍斯基過來和顧雷握手，甚至開朗地和顧雷說：

  “顧團長，即使我也在試煉裏受過不小的傷害，可我其實真一點都不怪你們，並相信大家也一定遲早會理解你們的！”

  顧雷隻當他是客套，淡笑著伸手回握。

  不想，瓦片一邊握手，一邊有些感慨地接著說道：

  “其實我出生在底區的‘老城區’，所以我真比這裏的其他人都更知道戰鬥的重要性。我總體還是很慶幸能獲得這樣一個機會的。當然，我更高興的是，我的家鄉，正在‘那位騎士’的帶領下走向覺醒，首先拿起武器去戰鬥！”

  顧雷一愣，總算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並用力回握瓦片真誠的手。

  另外，即使顧雷的實力強大到那麽不正常，或連全部同齡貴族都能碾壓，態度還有點狂妄，貴族學生們卻無一人有感到擔憂、猜忌或害怕。

  畢竟，顧雷是個瞎子嘛！

  所有貴族學生都表現出一種“那就沒辦法了”的姿態。

  他們又不能也戳瞎自己的眼睛去試試能不能成為“風語者”？

  唯有加涅洛夫更無地自容，滿臉羞愧地彎腰離開。

  而伊曼則趕緊擦幹眼淚，從納斯塔西婭懷中起來，挺直腰杆，用力鼓掌。

  顧雷精神和肉體上的強大都讓她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這個領導他們的大小姐是不是有點不稱職。

  到此，學生們才都感到有點餓，相繼起身離場，而場下第二分團和第三分團的戰鬥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