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陽神！”

  “我卡魯的——”

  “歐文學長，不要啊——”

  “啊啊啊……”

  ……

  驚濤駭浪般的呼喊從頭頂掠過，原靜立不動的狗牙豁然轉身，後虎目一瞪。

  隻見無限銳劍異常生長、像刀片組成的一叢荊棘一樣，穿透歐文的腹部乃至是大半身體，將他攔腰斷成破碎的兩截，破碎的骨骼正伴著血肉激射而出。

  他一心求死，竟是解除無限銳劍伸長時的定向延展。

  也就是說，金色的劍刃現在不是直直伸長，而是向四麵八方不規則展開，將他的身體和內髒完全切得支離破碎，斷絕一切施救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

  “死人啦！真死人啦！”

  “太陽神保佑，太陽神保佑，太陽神保佑……”

  “我，我，我卡，卡，卡魯的。”

  ……

  場麵一時混亂至極、吵鬧至極，但狗牙已再聽不見一絲一縷來自外界的聲音。

  他虎眉一擰，驟然騰起罕見的熊熊怒焰，滿眼凶光地抬頭瞪向那即將變回封閉包廂的陽台。

  那縫隙間有一角紅裙飄舞搖曳。

  狗牙內心若有所悟，隱隱感覺到：

  那恐怕就是把他親哥、把他義兄、乃至把身邊的大家都逼向絕望深淵的黑暗源頭。

  他死水般平靜的內心，不由波瀾頓生。

  同時，各個包廂裏的貴族學生們也都多少有些慌亂。

  伊曼用顫抖的玉指指著阿尼西婭腳下再次透視出的擂台廢墟，呆呆地看著她，怔怔說道：

  “阿，阿尼西婭小姐，那，那裏……”

  阿尼西婭的眼神好像微微閃爍了一下，但仍是不疾不徐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狀若無事地坐下。

  看清慘不忍睹的現場後，她貌似雲淡風輕地拿起果酒抿了一口，臉色紅潤中透著遮掩不住的蒼白。

  沒幾秒，她忽地怒喝道：

  “貝東，叫下麵安靜一點。”

  “是！”

  貝東訓練有素地迅速恢複鎮定，出門親自去安撫維持秩序去。

  而納斯塔西婭則立即轉頭看向顧雷，藍眼珠子裏傳達出的是顯而易見的著急和焦慮。

  這時顧雷才慢慢回過神來。

  這種情況他早有所料，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無神的眼睛再度合上，他強自鎮定心神，開始專心思考對策。

  納斯塔西婭想給他傳達的警告是什麽，很容易就能猜出，無非是貴族學生們對騎士團的好感度在艱難爬升後正不幸又突然直線下降。

  龍人是站在這個星係社會金字塔最上端的存在，其他所有猿人，哪怕隻是想正常生活，都免不了要到龍人手底下工作，更別說是發家致富、出人頭地。

  他們得為他們出力，甚至賣命！

  因此，龍人看猿人，自然都是用看手下的眼光，主要著眼於兩點，一是忠心，二是能力。

  那麽，隻要一個猿人這兩點都能令龍人們感到滿意，或某一點讓龍人超乎尋常地滿意、另一點也不是不能接受，那龍人們看向那個猿人的目光就會特別和善，就像當地龍人學生們過去看歐文時的一樣。

  隻不過，就像剛剛阿尼西婭話裏話外所透露出的，到今天為止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龍人挑選手下都更看重忠心。

  所以，當地貴族學生們，才會在開學時，對表現得比較叛逆的女武神騎士團格外心生反感，進而產生打壓的想法並緊跟著付諸實施。

  畢竟，彼時，即使在能力上，他們也習慣性地更看重騎士團所不擅長的文科。

  所以，那一刻的女武神騎士團在當地貴族學生眼裏簡直一無是處，無論能力還是忠心皆是一塌糊塗。

  而顧雷的破解之道便是正麵硬撼，甚至不惜暗中推波助瀾、讓爭鬥激化升級，以展示騎士團壓倒性的武科實力，順便讓更多貴族學生察覺他們原來的手下有多廢。

  他用流著血的事實強行撼動國會派貴族嚴重的重文輕武思想殘留，提醒他們戰爭到底有多血腥殘忍，告訴那些仍朦朦朧朧、隨波逐流的貴族：

  別的先不說，反正你的手下沒我們靠譜，在殘酷而不講道義的戰爭麵前，你需要更重視武科實力強大的猿人學生，更尊重我們。

  目前看，至少到歐文自殺前的那一秒，顧雷和他的同伴們都做得很好。

  他們完美地用力量、血和意誌，詮釋了什麽才是戰爭的無底線，以及什麽才是真正的強大，告訴那些象牙塔裏的貴族學生們，在充滿野性的鐵狼麵前，全身包裹著鎧甲的家犬就是個笑話。

  於是，從第一場決鬥開始，小石頭、維塔利、狗牙三人的表現，終於是成功吸引到越來越多本就有心改革中層結構的貴族學生的目光。

  這一小部分貴族學生在整個決鬥過程中，順水推舟，借機宣揚他們的思考、傳播他們的意見，為騎士團的團員們說盡好話，總算是在第三場決鬥完，為騎士團爭取到相當大的尊重。

  本來，如果歐文能乖乖順從阿尼西婭的安排，靜靜下台領罰的話，除思想意外頑固的阿尼西婭可能會繼續攻擊顧雷外，別的貴族學生應該是不會再對女武神騎士團出手的。

  然而，沒有如果，隨著歐文慘烈自殺，顧雷帶領大家費大量精力血液才從貴族學生那爭取到的有限好感，幾乎瞬間就被統統清零。

  沒辦法，歐文的死對當地貴族學生們所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糟糕！

  一來，歐文一死，還死得那麽慘，必然會讓一中所有猿人學生都對阿尼西婭、對學校的全體貴族學生心生怨言，將極大動搖他們的忠心。

  二來，估計這十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再遮掩不住，將引發外界乃至全國的廣泛關注。

  如此，當地貴族學生們還能要臉嗎？

  他們的聲譽必將遭到巨大打擊，他們必將恨死女武神騎士團的諸位團員，即使仍有很小部分的貴族學生有心從中調和也沒用。

  簡而言之，就是騎士團不小心挑釁過頭，把大部分貴族少爺小姐們都給得罪死了。

  比如阿尼西婭，她這一秒背對著顧雷的眼神就異常冰冷，閃動著自出生以來最冰冷刺骨的恨意與殺意。

  她一邊聽著其他貴族學生在聊天群裏的爭吵，一邊毒火灼心地想到：

  哼，我早就說過了，忠心，比什麽都重要！

  看到納斯塔西婭第二次忍不住轉頭看向自己，目光中透著火燒眉毛的緊急，顧雷低頭在心底重重歎息一聲：

  至於嗎？底區有那麽可怕嘛！

  他內心極其煩躁，並隱隱感到十分無力。

  不止貴族學生們把歐文的死歸咎於顧雷等人，顧雷自己亦是這樣認為。

  他與歐文不熟，若他知道歐文在校外到底有多“渣”，或許還會覺得歐文活該，可他終究是不知。

  是故，歐文的慘死也給他造成了很大的衝擊，他不得不全力去壓製內心的動搖與愧疚。

  數分鍾過去，下方的露天看台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就像被灑滿生長素和種子的荒原一般，高強度合金網就像野蠻生長的樹木似地再度拔地而起，擂台和看台也緊跟著被幾輛負載機械臂、塔吊等專業設備的大車修複如初。

  當掃地機器人最後退去，那潔白的大理石嶄亮一新，看不到一滴血跡或一塊碎骨碎肉，觀眾們亦井然有序地默默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大家皆無言地低著頭，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地，唯有氣氛異常凝重。

  到這時，阿尼西婭總算勉強回複鎮定，長吸一口氣後又紅唇微張，緩緩地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她眉目糾結幾下，就準備先把觀眾遣散，再趕緊召開學生會緊急會議，和其他貴族學生一起商量對策。

  顧雷見她動作，總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登時就把兩條眉毛緊緊擰在一起。

  該怎麽辦呢？該怎麽辦呢？得盡快想出辦法來！該怎麽辦呢……

  他在腦海裏狂躁地思考著，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對策，不禁感到越來越無力。

  難道真得就沒別的辦法啦？……誒，算了，兵來將擋水來……

  但是，當他都有點絕望的時候，新的、更令他臉色灰敗的變化出現了。

  阿尼西婭按下廣播鍵後，卻被提示隔壁包廂也打開了廣播係統。

  隻聽一聲沉重的男聲從隔壁包廂傳出：

  “諸位，請先都別急著離開，我是學生會副會長兼風紀管理部部長——米勒。今夜，我風紀管理部的副部長歐文因不堪女武神騎士團的一再侮辱而憤然自殺，死狀悲慘至極，我身為風紀管理部部長，實在心情沉痛，至今胸口苦悶、悲痛萬分！是故，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麽離開，說什麽也不能讓事情就這麽算了！”

  顧雷和騎士團的其他人臉一白，都感到渾身冰冷，隻有伊曼氣一窒後怒氣衝天地喝道：

  “米勒，你什麽意思？”

  而米勒則冷冷回道：

  “我什麽意思？哼，我就是想為我的副部長討一個公道！”

  接著，米勒不與伊曼糾纏，直接用飽含殺意和威脅的語氣對顧雷說道：

  “顧雷，既然你覺得歐文沒資格挑戰你，那不知我，一個貴族，可否有資格挑戰你呀？哼，我也非常想見識一下什麽是女武神騎士團的真正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