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嬰肉之爭
作者:桑狂嗜紀      更新:2021-01-21 11:03      字數:4507
  “咕!咕嚕嚕!”

  不遠處有鼠類激動地嘶吼,周圍不少鼠類都好奇地朝那個方向跑去。

  九日混在裏麵,跟著鼠群移動。

  此時新一輪的垃圾從巨大的管道口倒下,黑暗中重新出現一抹亮光。

  尋著味道望去,在看清眼前的東西時,九日的喉嚨不禁動了動,咽下一口口水,眼中有暗芒閃過。

  不僅是他,圍觀的鼠類也被那香味勾地蠢蠢欲動。

  九日認得,那是一塊巨嬰肉。

  此巨嬰非彼巨嬰,它是指一種巨大的獸類。

  在老鼠類的講述中,這種獸類長相酷似人類嬰兒,體型卻巨大無比,無毛無爪,性格溫順,肉質鮮美,曾經一度受到帝國公民瘋狂的喜愛,直到幾乎被吃到絕種。

  最後餘下的數千頭巨嬰被帝國控製豢養,成為王公貴族的專屬美食,有錢還不一定吃得到。

  這塊巨嬰肉看樣子剛剛出鍋沒多久,鮮嫩肥美的肉塊還散發著餘溫,誘人無比的香味在每個鼠類的鼻下浮動,卻沒有那個鼠類有膽上前去搶。

  鼠類雖然智商不高,但弱肉強食的生物本能還是深深地烙在他們骨子裏。

  他們知道,拿到這塊巨嬰肉的鼠類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

  九日算是其中佼佼者,正因為有著正常人的智商和敏捷的身手,他才能在沒有老鼠類庇護的地下亂城生存近三十年。

  雖說鼠類有一百年左右的壽命,但是真正能夠活過一百年的鼠類少之又少,因為這裏沒有秩序,每天為了爭奪食物而死掉的鼠類還是有很多。他們死後,屍體會變成其餘鼠類的食物,畢竟在這種食物奇缺的地方,凡是能吃的東西都會進入鼠類的肚子裏。

  這塊巨嬰肉,九日十分眼饞。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個強大鼠類懷中的散發著陣陣香味的肉塊,口中分泌的唾液潤濕了他的下巴,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這等美味。

  周圍的鼠類發出低吼,腥臭粘稠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打濕了地麵。

  這些低等鼠類各自為伍,不懂得合作,沒有絲毫紀律性。但此時,他們展現出了非比尋常的默契,不再互相攻擊,而是將抱著巨嬰肉的強大鼠類層層包圍,繞著他不停的打轉,不時舔舔爪子,伺機而動。

  九日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等待著。他知道馬上就有一場大戰,正好可以渾水摸魚,等他們自相殘殺地差不多了,他樂得坐收漁翁之利。

  巨嬰肉搶不到,但在廝殺中死去的鼠類屍體,或者已經奄奄一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鼠類,雖說那酸臭多筋的血肉口感不怎麽樣,但至少可以填飽肚子。

  這些都是老鼠類教給他的。

  鼠類一代一代在地下城繁衍生息,它們進化出了更加強壯的體格,相應的,它們的腦子卻退化地厲害。擁有較高智力的鼠類普遍孱弱,不能適應地下城高強度的廝殺,導致它們很容易夭折,逐漸被淘汰。

  優勝劣汰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最終活下來的鼠類獸性很強,他們基本上都遵從獸性,經常遭到九日算計,自相殘殺,最後雙方重傷,讓九日得了漁翁之利。

  恰是利用這一點,九日獲得不少食物。

  蟻多咬死象的道理也是老鼠類告訴九日的。

  不管那鼠類有多強大,隻要發動附近的鼠類一起爭奪那塊巨嬰肉,就算最後他不死,也沒有本事在一群鼠類當中全身而退。

  戰爭一觸即發——

  九日坐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借著還未消失的微弱的光,注意著那邊的戰況。

  那強大的鼠類有六隻手臂,手臂上塊塊肌肉鼓起,皮膚上覆著像鎧甲一般的細密的黑色鱗片;每隻手臂都有三根手指,手指間有像青蛙一樣的蹼,指甲如匕首般狹長鋒利,隻要橫掃過去,就能帶走一兩顆頭顱;他的身後長著三根長尾,尾巴尖如同鑽頭般快速旋轉,長鞭似的尾巴有節奏地抽打著地麵,不時抽退試圖進攻的鼠類,在他們身體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他不停的嚎叫示威,嘴巴裂到極限,可以占據大半個頭顱,在遠方垃圾車的探照燈照射下,清楚看到滿口雪亮的獠牙,以及布滿倒刺的細長舌頭;時不時從他嘴裏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叫,震得一些弱小的鼠類不敢進攻……

  很明顯,這是一隻十分優秀的鼠類。

  他有著巨大力量和靈敏速度;覆蓋在他身上烏黑油亮的細密鱗片,是最堅硬的盔甲;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獠牙和細長堅韌的尾巴,無一不是強大的武器;他擁有不俗的智慧,在戰鬥中,懂得用最淺顯的戰術來威震敵人,讓敵人不敢進攻……他正值壯年,他強大,他聰明,他有著最適合在這巨大“熔爐”中生存的一切資本!

  盡管強大如斯,被一群饑腸轆轆的鼠類重重包圍也暫時沒有脫身的機會,這塊鮮美的巨嬰肉最後落入誰手還尚未可知。

  時間拖得越久,就有更多強大的鼠類尋味而至,在這場混戰就對九日越不利。

  必須盡快讓這群鼠類自相殘殺了。

  九日心想,眼睛一轉,頃刻間便想出一個主意。

  挑起一場廝殺,是九日慣用的伎倆,隻不過會更危險罷了。

  而機遇往往與危險相伴。

  垃圾場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垃圾,以及被啃的幹幹淨淨的堅硬骨頭。這些高高低低的垃圾山,不僅僅是鼠類的戰鬥場所,對於某些擁有不俗智慧的鼠類來說,也是武器庫。

  九日背後背著幾隻自製骨刺,就是他從垃圾山裏翻找出來的不明生物肋骨,每一根足足都有雙臂張開的長度,一端被打磨尖銳後,就是最稱手的武器。

  挑起戰爭最簡單最有用的辦法,就是讓其中一些鼠類受傷發狂,造成連鎖反應,最後形成混戰。

  九日眯了眯眼睛,他已經有了目標。

  一隻體型中等,指爪鋒利的青年鼠類,它的攻擊略顯青澀,強壯的軀幹上有幾道淌著血的抓痕,但不致命,也不影響活動。

  看得出是是一隻剛剛成年、缺乏戰鬥經驗的年輕鼠類。

  這類剛離家的鼠類,除非運氣好,在這地下城東躲西藏避免混戰,能夠靠著殘肢腐肉苟且成長;等到壯年,積累了一定的戰鬥經驗和技巧,才會參加這種範圍的混戰,得到更多資源,來獲得生存與繁殖的權利。

  但它此時卻站在偏靠中心的位置,身後還跟著一隻與其相似的壯年鼠類。

  那壯年鼠類明顯更加高大強壯,它呈保護者的姿態,極其老練地擋住諸多隻鼠類的進攻,避開鋒銳,卸去擊力。

  壯年鼠類漏掉的攻擊對於青年鼠類來說並沒有危及生命,卻是在極大程度上磨練了他的戰鬥技巧。

  很明顯,這兩隻鼠類是同伴。

  應該是延續了宗群製度。

  一群有血緣關係的鼠類占據一片領地,群居生活。

  年長的鼠類會帶領與其血緣關係接近的年輕鼠類一同覓食,不僅可以以多欺少,從獨行鼠類口中搶到更多食物,而且由經驗豐富的鼠類保護的青年鼠類更容易存活,獲得寶貴的戰鬥經驗,飛速成長起來,成為宗族中堅力量。

  通常,它們有一定紀律性,懂得配合,且具有少許智慧。

  獨自行動的鼠類絕不會去招惹這類鼠類,因為隻要殺死宗群中的鼠類,不被發現偷偷逃走還好;一旦被發現,這個宗群中所有鼠類會傾巢出動,對其圍追剿殺!

  試想,被幾百隻甚至上千隻具有強大戰力的鼠類地毯式搜查,周圍的垃圾堆會像蝗蟲過境,頃刻間被翻了個底朝天;不僅如此,如此多的鼠類同時出動,會與沾染過其氣息的鼠類有“密切接觸”,大大小小的戰爭緊隨其至。

  這場亂戰像是投入水麵的石頭,以石頭為中心引起陣陣漣漪,一圈接著一圈,過很久才能夠止住。

  就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組成了讓所有獨行鼠類都膽寒的強大力量!

  當然,各大宗群相隔甚遠,有各自的地盤,獨立在這些宗群地盤之外的地域,是所有獨行鼠類遊蕩的地方。

  地下垃圾場很大,幾乎占據了地下城所有的地方,剩下的就是曲曲折折的下水道。

  這些下水道是垃圾場的血管,錯綜複雜,交錯分流,連通了所有的地域,通過肮髒渾濁的髒水,帶來了其他地域的新鮮事物。

  下水道同樣危險。

  鼠類是所有地下城物種的總稱。

  除了生活在垃圾山上的陸生鼠類以外,下水道中還衍生出不同於陸生類人種的種族——人魚種。

  地下城不僅僅隻有陸生類人種,隻是其中的類人種鼠類占據了絕大部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種族,例如下水道中的人魚種,例如懸牆之上的屍鳥種。

  人魚種鼠類比類人種鼠類強大的多,也聰明的多,不然也不會在這殘酷的地下城占據下水道這麽一個相對資源豐富的地方。

  但由於其低得慘不忍睹的生育率,即使擁有強大力量的人魚種,在麵對比自己數量多出數十萬倍的類人種鼠類的攻勢,也隻能蝸居在下水道裏。

  當然,其中也有生理需要的的原因,人魚種不能離開水源太久,不然就會變成鹹魚幹。

  鼠類種類繁多,數量龐大,但因為地下城資源貧乏,絕大部分鼠類智力低下,其內部卻是紛爭不斷,內鬥而死的鼠類也是一個龐大的基數。

  人魚種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同樣分了很多派係,每個派係間有細微差別,且都互相看不順眼,一見麵必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九日曾經跟著老鼠類覓食,“有幸”參與過一場鼠類宗群和人魚族群的大混戰。

  迄今為止,九日也忘不了那場混戰,他那殘缺了一半的腳掌,使他把這件事永遠印刻在心中。

  戰爭的殘酷無情是成長最好的催化劑。

  九日同樣在那場戰爭中飛快成長起來。

  每一場戰鬥都是用鮮血搭建,用生命鑄就的。

  九日經曆過無數場大大小小的混戰,已經摸索出其中規律,再加上那場混戰帶來的深刻警示,讓他明白,獨行鼠類隻能在外圍遊擊,千萬不能跑到混戰中心。

  但是身邊有同伴幫襯就不一樣,尤其是這些同伴擁有強大的力量時。

  更可怕的是,時間拖得越久,與這兩個鼠類同屬一個宗族的鼠類就會趕來,到時候就不是搶奪巨嬰肉這麽簡單了。

  如果同一宗族的鼠類數量過多,九日也隻能被迫遠離,在戰圈最外層撿撿便宜,可能哪個被撕碎的鼠類殘肢會成為九日的一餐。

  時間不多了,垃圾車的燈光漸漸暗淡。

  九日閉上左眼,一手舉弓,一手將未知生物骨頭壓上弓弦,手臂慢慢發力,肌肉繃緊,青筋浮現,待將弓弦拉到一定程度後定住,右眼順著骨尖方向瞄準那頭壯年鼠類,視線逐漸聚焦——

  “嗖”

  骨箭嗡鳴,直取那壯年鼠類頭顱!

  那鼠類頭顱兩側六根如同觸須般的細長耳朵動了動,尖端朝向骨箭急射而來的方向,微微顫動著。

  它明顯是感知到了,卻站在原地未躲。

  九日這一箭射得極為刁鑽。

  壯年鼠類將絕大部分攻擊都替它身邊的青年鼠類擋下,這記攻擊在它的感知中雖然有些危險,但是還有擋下的幾率;如果它躲開,這飛速而來的骨箭勢必射向它身後護著的青年鼠類。

  青年鼠類剛好在阻擋旁邊一個鼠類的攻擊,它沒有精力躲開這記骨箭。

  因此,壯年鼠類並未躲開,它對自己很有自信,這道攻擊對它傷害不大,在它的感知中,這不過是和之前其他鼠類的攻擊力相差無幾,頂多就是速度較快,力度卻低於大多數的攻擊。

  它甚至都沒有在眾多攻擊中抽出手臂格擋——與其擋住遠方而來骨箭,還不如專注於解決周圍鼠類的攻擊。

  “嘭——”

  不出所料,骨箭被彈飛,壯年鼠類紋絲不動,被細密黑麟包裹的頭顱上,僅有一道白色的劃痕。

  僅此而已。

  “噗——”

  卻在下一秒,異象突生,一道骨箭射入壯年鼠類的腰腹之間,深深插進,再從另一側腰腹穿透而出,飆射出一道細長的血箭。

  那骨箭足有兩米長短,因為阻力,隻有箭尖堪堪透過那鼠類一側腰腹的皮肉,留了大半箭身在外麵,箭尾還在不斷輕顫。

  “吼!!!”

  就在第二隻骨箭剛剛脫手的刹那,遠處通往垃圾場的關口閉合,光線徹底消散。

  黑暗中,九日隻聽見一聲驚怒的暴吼,他心下鬆了口氣——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