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紫月心動了，可石凡並沒有得到答案。

  少女情懷總是詩。

  誰也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有點躲著葉凡，經常會發呆，怔怔的看著天空，時而在笑，時而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既然能在星空間往返，為何不送他回去呢？”

  石凡說道：“他要有目標才行，經曆的越多，背負的也就越重，不能現在就完成心願，那樣隻會讓他停滯不前。”

  “我想要過去對岸看看，回來的時候帶點東西，肯定能嚇他一跳，可那樣的話，我又覺得挺害怕的。”

  石凡搖頭，結婚恐懼症這個病適用於所有人，如紫月的性格也無法免俗，“別亂想，你還年輕，這麽小不適合結婚，而且還在成長，現在讓你結婚等於扼殺你的潛力。”

  紫月聽他這樣說，的確鬆了口氣，她想把握機會，害怕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可事到臨頭又患得患失。

  他們在這裏呆了兩日，石凡很淡定，帶著囡囡遊山玩水，直到第三日等囡囡玩夠了才出發。

  前行百餘裏，他們深入天璿聖地的遺址深處，來到一處地宮。

  這裏墳塚無數，墓地遼闊，一眼看不出數量，可想當初天璿盛況，如今卻淒涼落幕。

  這裏白色紙錢散落一地，有人在掃墓。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穿青衣，濃密的黑發散落，遮住半張臉，矗立在墳頭前，像是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

  葉凡領頭，心知此人就是前幾日大哭的人物，修為深不可測，讓諸聖地膽寒，不敢入駐。

  他上前交涉，呼喚了幾聲，禮貌恭敬，不想發生爭執。

  那人霍得轉頭，見到這一行人，頓時黑發狂舞，露出真容，讓葉凡吃了一驚，怎麽會是老瘋子！

  但老瘋子並沒有理會葉凡，雙眸空洞，直視小囡囡，眸中如點燃了兩盞不滅神燈，形成兩束金光，直直的照在囡囡的身上，似乎要洞察出神異之處。

  他身子一跨，邁過百丈距離，轉眼就來到了囡囡身邊，對其伸出蒲團般的大手。

  石凡此時忽然探手，五指如鉗，拇指和食指精準的掐在了此人的手腕處，將其從囡囡麵前拽過來，冷漠說道：“你當我是擺設嗎！”

  老瘋子眸中神光大盛，像是兩輪太陽，認真打量石凡，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顯得愈加冰冷。

  聖人之威升騰，鎮壓當場，空間扭曲，像是要崩潰了，這是可怕的一幕，老瘋子認出石凡的不凡，要動真格了。

  黑皇和葉凡、紫月飛出很遠，避免被波及，兩位聖人在較量，可以說是數千年未有之事了。

  “你要在這裏動手嗎！”石凡護著囡囡，一隻手鎖住老瘋子的手腕，一邊說道。

  老瘋子剛回歸巔峰，狀態很不好，神智還很模糊，剛才隻是下意識出手，如今才驚醒，不能在這裏動手！

  此刻沒有天璿大陣相護，兩位聖人能擊沉大地，屆時什麽都不存在，他所建的墳塋、裏麵的屍骨，包括天璿的遺址，都會毀於一旦。

  “前去星空！”老瘋子說道。

  石凡一步邁出就是鬥轉星移，帶著老瘋子，在天上地下穿行，可葉凡和黑皇驚訝的發現，站在原地還有一位石凡，目送著兩人的離開，仿佛和老瘋子離開的隻是一個幻影。

  “難不成是一道化身。”黑皇猜測。

  紫月知道這種手段，此前問過，得到了答案，回答道：“是一氣化三清，可以分出真實的自我，和本體擁有相同的戰力、秘法！”

  葉凡心中一震，早就聽聞過這個大名，隻是沒想到石凡會使。

  黑皇很眼熱這種秘法，直接撲上來，很不要臉的大喊道：“求前輩傳法！”

  石凡將它踢到一邊去。

  葉凡也過來了，問道：“這種秘術出自哪裏？”

  他從未在北鬥聽聞過一氣化三清，想問個明白。

  石凡道：“紫薇古星！”

  葉凡疑惑：“不是地球嗎？”

  石凡道：“地球也有。”

  “什麽人所留？”

  “道德天尊！”

  葉凡還想問一些事情，覺得石凡無所不知，堪稱一部活著的十萬個為什麽，短短交流都能解開他心中很多的疑惑，但一般情況這位主根本不理他的問題，如今好不容易回答了，還想問問九龍拉棺的事情，就被黑皇擠到一邊去了。

  黑皇大叫道：“你真的沒打算留個子嗣嗎？不行的話傳人也可以，你看我資質怎麽樣！”

  “你是聖體嗎！”石凡問道。

  葉凡在一旁很認真的說道：“我是聖體！”

  石凡回答的也很認真：“聖體都不夠資格做我傳人，你覺得你比聖體強多少？”

  葉凡摸了摸鼻子，在也不說話了，覺得自己被石凡罵了。

  紫月小聲說道：“你自己不也是聖體嗎？”

  石凡看著她：“你還沒嫁出去呢！”

  這句話隻有兩人懂，紫月跺了跺腳，臉色微紅，翻了個白眼，見到葉凡投來疑惑的目光，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黑皇不信石凡所說：“你眼界太高了吧。”

  石凡很沉靜，對葉凡道：“等你什麽時候領悟自然大道再來找我吧。”

  “真的假的，我怎麽就不信，聖體一脈鬥天戰地，什麽時候有自然大道的傳承了！”

  葉凡也不信，這又不是拙峰傳承，自然大道和聖體的性格相差甚遠。

  但很快，老瘋子歸來，頭頂飄著幾片翠綠的葉子，身上也有許多傷口，紮著很多木刺、甚至於胳膊、肩膀上還掛著一根生機勃勃的藤曼，纏在腰間，且最大的一道傷口在背後，血肉中生出了一株鮮花，沒有吞噬老瘋子的生命精氣，反而和其達成了一種共生關係。

  無盡生命氣息源源不絕的傳來，覆蓋了老瘋子原本的氣質，他整個人雖然無恙，但很狼狽，聖人絕世殺機都斬不斷這些詭異的植物，落在地上立刻能催生出一片浩瀚密林。

  老瘋子無法驅逐這些東西，以他的見識來看，要麽突破至準帝，用帝威鎮殺，要麽需要用歲月來磨，等到三千年後他不死，自然就能掙脫了。

  葉凡和黑皇都張大嘴巴，還真是自然大道！

  姬紫月恍然大悟，元靈體對天地元氣很敏感，總是覺得石凡有股特殊的吸引力，讓她有種依賴感，現在才知道根源在自然大道。

  “沒想到剛才的隻是你的化身！”老瘋子大步走來，他黑發散亂，軀體如一尊妖神，鼻直口方，氣質很冷峻。

  “你很不錯，居然能出來。”石凡讚許道。

  “我們並未交手！”老瘋子沒有任何失落，隻有一種平靜。

  他痛苦了整整六千年，瘋瘋癲癲，如在地獄，艱難磨礪，如今涅槃重生，徹底蛻變，打下了牢固的基礎，任何失敗都擊不倒他。

  “你現在還不行，能破開我的自然秘境已經足夠了。”

  老瘋子沉寂了，雙眸空洞，沒有多說。

  石凡伸手一指，老瘋子身上所有的植物都化作光雨消失不見了，他本身的聖人軀殼發揮作用，一瞬間就將所有傷口合攏，恢複原狀。

  老瘋子開口：“你來這裏做什麽，以你的修為，如今天璿沒有東西能讓你心動的，當初的寶藏都消耗光了。”

  葉凡這時插話道：“老瘋子前輩，還記得我嗎？”

  老瘋子空洞的眸子閃過一縷光，無聲點頭。

  葉凡將最近所有的事情凝結成一道神念，傳給老瘋子，後者接受，洞悉了一切，得知石凡身份，心中劇震。

  老瘋子看向石凡，說道：“失禮了！”

  說罷，轉身沒入虛空，消失不見了。

  黑皇驚訝：“他去了哪裏。”

  小囡囡指了指頭頂，告訴黑皇：“那位伯伯進了上麵，但那裏都是棺材。”

  葉凡一下子就知道了：“天璿的唯一神土。”

  老瘋子很快再現，雙手捧著一盒，將其遞給石凡。

  石凡拍開玉盒，讓囡囡拿來吞天罐，這件東西很大，囡囡不願意整天抱著，石凡特意捕捉到一處空間節點，煉成專屬空間，納須彌於芥子，將空間掛在了青銅指環上，指環不滅，它就不會破滅。

  見所有的血肉都沒入其中後，石凡又將吞天罐交給了囡囡。

  “狠人大帝的吞天魔罐！”老瘋子眸光有神，“世間最神秘的帝兵！”

  “可惜少了罐蓋！”

  他似乎對吞天魔罐有所觸動，但終究沒說出來，天璿的往事如煙，吹散在風中。

  “今後再也沒有天璿了……”老瘋悲慟，無語凝噎。

  他喃喃自語：“當初的七星聖地，如今僅剩一個搖光了，傳說未必是真，再綿長的氣運也有衰落的一天。”

  “真正的搖光早已被毀滅了。”石凡開口道。

  “果然！這就是招惹了不世大敵的後果，即使沒有迎來清算，但冥冥之中早有定數，氣運敗亡，七星聖地該有此劫。”老瘋子悲聲道，沒有懷疑石凡的話。

  這樣算來，天璿反而是存在的最長久的一個勢力了。

  “什麽！”葉凡等人吃驚，這番話他們沒有聽懂。

  石凡所說的搖光已滅是什麽意思？搖光不是一直存在嗎？

  老瘋子口中的七星聖地又是什麽意思？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世家中並沒有這方麵的記載！”

  葉凡又踢了一腳黑皇，這條狗跟隨過無始，對各路隱秘如數家珍，想來應該知曉。

  黑皇縮了縮尾巴，沒有說話，以葉凡對黑皇的了解，如果知道肯定會說，但它也沒說，想來應該是不知。

  葉凡獨自思考，七星的說法讓他聯想到了很多東西，傳說中的北鬥七星。

  “天樞、天璣、天權、天璿、玉衡、開陽、搖光……”葉凡口誦七星名諱，投石問路，拋磚引玉。

  果然，他的話吸引了老瘋子的注意。

  老瘋子神色古井無波，道：“不要想了，七星聖地能在這裏永久存在、延綿於世的傳說是假的。”

  他們用生命得到了證實，七個大勢力的連續覆滅，連這個傳說都沒能流傳下來。

  黑皇若有所思，回憶當初，大帝曾經好像提及過這件事件，但時隔太遠，當時它還沒有這麽強，記憶已經模糊了。

  紫月也說道：“是的，沒有於世長存的勢力，即便極道勢力今後也會有衰敗的一天。”

  “七星聖地是怎麽回事？”

  老瘋子沉默。

  石凡很罕見的解釋道：“在二十多萬年前，北鬥的大地上流傳有七星傳說，說是七個古老的稱謂占盡天機造化，可保證道統不滅，並且這件事得到了某位遠古大帝親口的承認。”

  葉凡狐疑問道：“有什麽根據嗎？”

  “七個聖地不是極道勢力，卻能存在百萬載歲月，一直追溯到荒古初期。”

  姬紫月驚詫：“真的假的！”

  她們姬家目前也隻存在十幾萬年，且對今後的歲月並不看好，認為姬家有朝一日也有被終結的一天。

  也許死於黑暗動亂，也許亡於後世大帝之手。

  極道勢力或許能存在百萬年，但非極道勢力一定無法存在這麽漫長的歲月，因為未來有太多意外和變故，與世無爭不代表天下無敵。

  石凡道：“假的，因為名存實亡，七聖地先後毀滅，被取締過多次，隻是古老稱謂一直沿用了下來，造成了七個相同勢力永久不衰的假象。”

  老瘋子亦是開口：“雖然不是原本的勢力和傳承，但名字卻一直存在，也可以說是一種不滅！”

  紫月卻覺得匪夷所思，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這不是在欺騙自己嗎？”

  老瘋子接著道：“所以僅有的名諱也消失在大地上了，傳說止於二十萬年前。”

  葉凡比紫月更成熟，也更了解人性，聞言出聲：“為什麽會被毀滅！按照這種方法，七星聖地不應該一直存在嗎？”

  老瘋子神色複雜的看著小囡囡，道：“因為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黑皇終於想起無始的話，見到這一幕差點跳了起來，汪汪大叫：“難怪，這七星聖地不死不行啊，倒不如說活著才是神跡！”

  葉凡倒吸一口冷氣，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流傳了百萬年的傳說，止於那段時間，就這麽被終止了！

  那時有誰是不可招惹的？

  他反複想來，也隻想到了一個角色。

  狠人大帝！？

  “傳說中，七星聖子各自掌握一門九秘神術，和未證道的大帝為敵，曾在星空中一路追殺，將那位大帝數次逼入絕境，結下了很深的一段因果。”

  “在那時很多人都覺得那位大帝太過逆天，功法有悖常理，會霍亂世間，天地大道要借七星聖子之手，以神話天尊之術，將其滅殺於萌芽之中，但最後未能成功。”

  “再後來，大帝證道，隻做了兩件事就消失在世間，一是對著中州拍了一掌，二是一劍蕩滅一處禁區，並未清算七星。可即使如此，那時七星聖地卻發生了很詭異的事情，像是被詛咒了，結盟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死了很多聖人，在往後的很多年，人才凋零，七星耗盡底蘊也撐不下去，終於支離破碎。”

  老瘋子道出二十萬年前的那段故事，讓兩人一狗聽的發呆。

  遙想當年七星輝煌，聖人頻出，大能在當時都不夠看的，隻能當作普通弟子，每代聖子必然成就聖人，強者如雲，宛如得到了氣運的增幅，凡是號稱七星者，其弟子修行必然一帆風順。

  即便當時問鼎中州的無上神朝都不敢輕易入駐東荒，生怕會和北鬥的氣運為敵。

  “我們天璿得知的並不多，因為我們本質上也並非當初的天璿，而是其他勢力借名重生。”

  “但我們當時做出這個舉動很冒險，因為根據記載，後來七星湮滅後，也有很多勢力要借名，可無一都自行崩潰了，發生了極度詭異的事情，例如一夜間勢力上下都會做一場噩夢，全都見到一張鬼臉，似哭似笑，那是大帝印記，所以很多修士都被當場嚇死了。”

  “七星借運的傳說，也是在當初那段時間開始消失的。”

  黑皇驚疑不定的問道：“那你們為何還存在？”

  “我們雖然傳承久遠，但其實借名重生的曆史很短暫，隻有三四萬年，恰好在荒古後的那段年代，當時的天璿聖主已是聖人境界，道行精深，認為那位大帝的詛咒經曆漫長歲月消失了，並且正逢天地大變，時代更迭，有成仙的機會，於是趁機改名，成了如今的天璿。”老瘋子露出悵惘之色，隨口道出不少隱秘。

  “這些信息從當年那個天璿的古老遺跡中挖出來的，後來我們想要求仙，要借北鬥大運，於是選擇了天璿這個名號。後來果然，我們的勢力開始攀至巔峰，鼎盛至極，被稱為東荒第一聖地。”

  並且，那位初代天璿聖主的所說成真，他們果然沒有遭到詭異之事，數萬年來蒸蒸日上，甚至到最後還擁有了準帝殺陣和準帝兵！

  最後發生的事，即使葉凡都知道，他們攻打荒古禁地未果，未能成仙，功虧九簣，和真正的成仙路差的太遠了。

  因為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而今，天璿沒了，這些也不需要保密了。

  他在六千年前就是天璿聖子，凡是天璿古獻，沒有什麽是他不能看的。

  葉凡聽的膽寒，狠人當時舉世皆敵，有如此待遇很正常，他之所以膽寒，是因為搖光聖地。

  這個勢力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何在當年不曾擁有的極道帝兵，在七星毀滅後反而擁有了？

  石凡說真正的搖光已滅，現在的搖光是什麽？

  為何一直存在，沒有遭到詭異之事？

  種種疑惑在腦海深種，他想要問石凡，但後者並不回答，隻是無端端告訴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意是過往的情分斷了，讓葉凡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石凡不會阻止，也不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