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遺忘了所有，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了。

  除此之外，他整個人的氣息都徹底衰敗下來了，像是朽木，像是枯葉。

  “荒叔，是我啊！您的傳人！”石凡大叫，他想要衝上去，但卻不敢上前。

  他看得出，人參果樹和荒主已經構成一個微妙而脆弱的循環，不能直接接觸，否則對於荒主而言，會有災厄的事發生。

  不死神藥都隻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嗎？

  石凡低估了荒主的狀態，那滴無暇真血對荒主來說太重要了。

  短短二十年，就已經落到了這種地步，將來還能撐多久？

  而無暇真血已經消散，升華了他的這具肉體，傳承已經獲得了，隻有少數依舊沉澱在他的體內，可即便石凡將全身的聖血獻出來。如今荒主已經無力吸收那些血液了。

  這對荒主整體的狀態無益，反而會破壞這個平衡循環。

  他的神智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經常墜入無邊黑暗，精神錯亂，難以辨認來人，哪怕閃電鳥當前也不會喚醒他的一切。

  “聖體……”荒主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麽，濃鬱蔥蘢的毛發裏傳來了一句話。

  “依稀記得，可聖體是什麽……”

  他回答，聲音很低，但卻不敢肯定，畢竟連自己都忘了，這樣的狀態像是普通的老人，失去了神智。

  “您是最偉大的人。”石凡心痛，他低沉說道，這樣對曾經的荒主而言，絕對是莫大的侮辱。

  大成聖體怎麽能落到這種地步！

  他有荒主的那段記憶，記住了那段輝煌的過往，叫板天尊和古皇，荒主對整個宇宙有不世功績，多麽耀眼的大成聖體，活了何止百萬年。

  在他的生命路程中，多有征戰，年輕的荒主曾以為他會英勇無畏的戰死在宇宙邊荒，臨死前會帶著灑脫的笑，和引發黑暗動亂的逍遙天尊同歸於盡。

  可如今的，計劃跟不上變化。

  舊力已去，新力未生。

  這麽多年他早就明白了，沒有巔峰的證道者接替這個重任，他怎能就這樣落幕，還需要苦撐著。

  石凡問了很多問題，他多想和荒主說句話，可到頭來荒主並未理會他，沉浸在那個空無邊際的世界，嘴裏仍在低喃著聖體是什麽……

  聖體什麽都不是！

  石凡多想這樣和荒主說，他想打破聖體的這個宿命，這不公平，聖體一脈承載了太多不應該他們承受的東西，聖體欠誰的？

  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他的確自私，卻沒自己想象的那麽自私，終究不願意說出這句殘酷的話。

  還是人參果樹告訴了石凡一些信息。

  如今的荒古禁地已經沒別的生靈了，隻有荒主和人參果樹。

  可禁地內部那些強大的生物呢？

  人參果樹告訴石凡，荒主清醒狀態中的最後一段時光，便下令遣散了所有生物，告知它們禁地也不安全了，可能將來會有災劫。

  那之後，有些生物便自動離開了，認為不值得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了。可有不少生物選擇了堅守這裏，它們誓死守衛荒主，這種行為讓人欣慰。

  可後來，它們卻被閃電鳥帶走了。

  竟是陌清鳶帶走了荒主的最後一批護衛……

  聽到這個結果，石凡發怔。

  這件事早在六年前便發生了。

  陌清鳶那時回歸過一次荒古禁地，她從星空深處趕了過來，見到荒主這樣，跪在荒主麵前，流著淚，靠著荒主，輕聲訴說著什麽。而後她便帶著那些生物匆匆離開了。在此過程中，她的淚水不曾斷過……

  石凡想象不出來那副場景，閃電鳥多麽強大，意誌那樣堅定，怎麽會落淚？

  而人參果樹神魂還不怎麽強大，表達的意思很模糊，再加上那時隻聽聞過隻言片語，疑似和星空中的一尊火聖靈有關。

  石凡推測，陌清鳶是真的遇到了大敵，那是一具從聖靈祖地走出來的火聖靈，有大批追隨者，哪怕閃電鳥食用過妖神花也無法戰勝，獨木難支，在此前一直落入下風，因為難以公平一戰，隻能被甩在身後。

  性情堅定如她，也都快絕望了，否則怎麽甘心就這樣回來，來到禁地，帶走荒主身邊最後的護衛。

  人參果樹還說，她當年在南嶺發現了狠人，但狠人並未和閃電鳥回來，而且當時情況似乎很急，閃電鳥隻來得及確定了狠人的無恙，回來後便孤身前往了星空古路。

  而六年前閃電鳥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出去找狠人，閃電鳥認為她多半能在星空古路上大放異彩，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最終卻失望而來，不得已才帶走了留在禁地的生物。

  難不成，妹妹的離開也和這個有關係？

  石凡沉默，心情雜亂。

  人參果樹對這些倒是並不關注，隻是寥寥提及。

  它對石凡頗有怨言，它當初在成仙地選擇跟隨石凡，最後來到北鬥，還以為能安穩下來，結果這些年出工又出力，浪費了多少了生命能量。

  而石凡卻消失多年，現在才回來，不管怎麽說，石凡的確沒有做對。

  石凡對人參果樹心有愧疚，但為了荒主的生命隻能忽悠它。言稱自己將來聖體大成，巔峰歲月有足足一萬年，加上不死神藥就是兩萬年，還怕將來沒好日子過。

  人參果樹很無奈，它本和此事無關，結果被卷入了這灘渾水中，而那株不死青蓮卻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逍遙快活。

  但它也隻能接受這件事了，因為來到這裏後，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成仙地還有帝尊陣紋和源天神陣保護它們，可北鬥星卻沒這種地方。

  再者而言，未來哪怕禁區至尊一起殺入這裏，也不會傷害它，最多將它帶入禁區之中培養。

  “多謝你了。”石凡對人參果樹道謝，知道它雖然還不如石靈，意識模糊，能這麽做已經仁至義盡了。

  “在哪裏待不是待！”人參果樹傳來一股模糊的神念，對石凡的那些怨言說完了，見石凡態度良好，倒是沒有太在意。

  事實上，是它主動和荒主連接在一起，通過根係，將不死神藥特有能量傳遞了荒主，這才保證了荒主的生存。

  當然，這種續命的方法本就是逆天改命，肯定無法持久，隻適用於短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