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兒用搓洗好的熱巾帕，仔細擦著慕容芷凝如象牙般白皙細膩的肌膚：“軍醫的安神藥，還真管用，慕容小娘子連一點知覺都沒有，任我們擺布呢！這藥若落在歹人手裏，小娘子就慘了。九公主，慕容小娘子雖然擁有了過人的美貌，卻仍然遭到了叱雲將軍無情的拋棄！公主，或許這就是美麗的代價吧！”

  賀蘭莫蕾用手扳著慕容芷凝半側著的身體，好讓芩兒擦洗她的身後：“鬼扯！一個女子美不美麗，並不能取決於她是否能獲得幸福，而是要看她有沒有遇到對的男人！她現在遇到了我五哥，就注定了她的下半輩子，都會過得十分美滿！我五哥就是來拯救她的！我希望五哥能趁著今晚，把她變成我嫂子”

  芩兒驚歎了一聲：“公主你看，小娘子背上，有處紋身，好美啊！公主快看看，這是什麽花啊？”

  賀蘭莫蕾伸頭看了看慕容芷凝背上的彼岸花，誇張地翻了翻白眼：“芩兒，你真沒見識，這不是曇花嗎？皇奶奶宮裏就有一盆，我還見它開過花，隻轉瞬間，就凋零了！真有意思，慕容小娘子為何要在身上，黥上一朵曇花？她是感歎自己的愛情，猶如曇花一現嗎？”

  芩兒不屑地反駁道：“這哪裏是曇花？曇花是白色的，奴婢也見過呢！對了，這明明就是蟹腳蓮嘛！皇太後宮裏也有這種花，開得可熱鬧了。”

  賀蘭莫蕾若有所思：“蟹腳蓮明明就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花卉，誰會把這種上不得台麵的花，黥到自己身上？哼，這明明就是曇花！”

  芩兒拿起一套幹淨的白綢衫，往慕容芷凝身上套：“奴婢不和你爭了，公主說是曇花，就是曇花吧。也許咱倆沒見識，都沒見過紅色的曇花呢！又或許，慕容小娘子的肌膚太白，黥了白色的曇花，豈不是看不見？”

  賀蘭銘燁在帳外焦急地催促道：“蕾兒，好了沒有？五哥可以進來了嗎？”

  賀蘭莫蕾誇張地大聲道：“五哥，你想什麽時候進來都可以啊！慕容小娘子，遲早是你的妻子，你不用避違什麽！”

  賀蘭銘燁在帳外道：“這可不行，五哥是個正人君子，得守禮節！”

  賀蘭莫蕾捂嘴一笑：“快進來吧，一切都妥當了！來抱著你的心上人，讓奴才們順便換張床褥。別讓你床上的臭男人味兒，熏了慕容小娘子。”

  賀蘭銘燁走進了營帳，他輕笑道：“你五哥我，在外人眼裏，雖然是一介粗鄙的武夫，但我賀蘭銘燁，偏偏不是臭男人。”

  賀蘭銘燁俯身抱起慕容芷凝，芩兒麻利地鋪上了一條銀灰色的軟緞夾棉床褥。

  賀蘭莫蕾調侃道：“芩兒，你真是個沒眼力見兒的奴

  才，動作再慢些，鋪得再平整些。我五哥抱著慕容小娘子，都不舍得放下了！五哥，慕容小娘子重嗎？你的手累不累？”她諂媚地看著賀蘭銘燁。

  賀蘭銘燁矯情地一撇嘴：“嗯……怎麽說呢？她還沒五哥練臂力的石鎖重呢！噝……怎麽形容呢？對，輕如鴻毛！慕容小娘子的身體嬌軟無力，一點份量都沒有！”

  芩兒躬著身子：“將軍，床鋪好了。晚飯也準備好了，將軍請移步去旁邊的營帳裏用餐。”

  賀蘭銘燁將慕容芷凝輕放在床榻上，替她蓋好錦被：“讓人把飯菜送到我帳裏來，我和蕾兒在這裏吃！”

  賀蘭莫蕾抱怨道：“唉！五哥，你真是片刻都舍不得離開慕容小娘子了嗎？過份了啊！”

  賀蘭銘燁的臉上，露出了傷感的神色：“五哥突然有一種無力感，五哥害怕無論怎麽努力，都抓不穩這幸福！”

  賀蘭莫蕾輕拍他的手背：“蕾兒陪你一起守候她！女人的心，都是柔軟的，我不信她看不到五哥的好！對了五哥，如果慕容小娘子養好身體，不願意留在吉斯汗，你真的要放她走嗎？”

  賀蘭銘燁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別問五哥這個問題，五哥不知道怎麽回答你！”

  賀蘭莫蕾從芩兒手裏接過一碗飯，遞到賀蘭銘燁手裏：“五哥，既然認準了慕容小娘子，就千萬不要放棄。小娘子的心，都是水做的，隻要花點功夫，就能煲熱了！別放手，除了你，沒人能對她更好！”

  床榻上的慕容芷凝，糾纏在無休無止的噩夢裏，一會兒叱雲躍軒對她溫柔有加；一會兒又對她露出了猙獰的麵目。慕容芷凝在夢裏苦苦掙紮著，卻怎麽都醒不來。黑暗中，透出了一束光，一隻寬厚柔軟的手掌，伸向了她，慕容芷凝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伸手抓住了那隻手。

  慕容芷凝動了動僵直的手指，她的手，被溫曖包圍著，她睜開了眼睛，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一陣鈍痛，從胸口慢慢延伸到她的四肢百骸。

  慕容芷凝側頭向身旁看去，賀蘭銘燁坐在床前的榻板上，身體斜靠在床沿上，頭枕在手臂上，睡得正沉。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把慕容芷凝那隻纖柔的小手，握在掌心裏。而賀蘭莫蕾，卻蜷縮在營帳角落裏的地鋪上，睡得正香。

  慕容芷凝想抽出手，賀蘭銘燁瞬間被驚醒了，他睜開眼，看了慕容芷凝一眼，從榻板上彈身而起。

  賀蘭銘燁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折縐，斯斯文文的樣子，像個儒雅的讀書人：“公主，你醒了？在下並非有意唐突公主。昨晚公主在夢中，十分害怕的樣子，在下上前查看，公主就抓住了在下的手不放。”

  慕容芷凝用盡了全身力氣，翻身背對著賀蘭銘燁，她拒絕和賀蘭銘燁做任何的交流。

  賀蘭莫蕾揉著眼睛醒來，數落道：“慕容小娘子，你別不知好歹！我五哥昨晚在床前的榻板上坐了一夜，他怕驚擾到你，手都不敢動一動！”

  賀蘭銘燁瞪了賀蘭莫蕾一眼：“別說了，去讓人準備早餐，公主從昨天起，就沒進過食，她一定餓壞了。”

  賀蘭莫蕾把芩兒喚進了營帳裏：“去打熱水，替公主梳洗。然後準備早餐，多準備些精致的點心，公主金貴得很！”

  賀蘭銘燁走到床前：“公主，在下扶你起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芷凝顯得相當的配合，她嬌弱無力地靠在賀蘭銘燁懷裏，任憑芩兒給她洗臉。

  賀蘭莫蕾展顏一笑：“這就對了，為了個絕情的男人，把自己弄得像朵枯萎的花一般，不值當！”

  賀蘭銘燁把慕容芷凝抱到營帳中央的圓桌旁，放在桌旁的椅子上。他為了照顧慕容芷凝的生活習性，讓人把營帳裏的矮幾桌和坐墊，換成了一套圓形桌凳，還配了一把墊了皮毛的軟椅。

  賀蘭莫蕾站在慕容芷凝身後，親自替她梳頭：“公主，你以後，就把吉斯汗當成你的家吧，隻有我五哥，能把你當寶貝一樣，寵一輩子！”

  慕容芷凝沒有回應，她的內心，被絕望填得滿滿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命運抗爭。慕容芷凝悄然為自己的未來，做了最後的一次規劃，她決定養好身體，逃離吉斯汗大營，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她不想像隻被遺棄的動物般，淒慘地死在人前，她要為自己保住最後的尊嚴。

  慕容芷凝的腦子裏，幻想著各種最慘烈的死法，她希望能在寂靜的荒野裏，被狼群撕扯得粉碎，不留下任何一點關於她的痕跡。她下定了決心，要讓自己粉身碎骨，來抹滅她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所有的證據。她的腦海裏，不斷地重複著一個聲音：慕容芷凝，你隻有灰飛煙滅，才能結束痛苦、才能逃過來世的輪回，不再品嚐做人的苦難。你隻有粉身碎骨，了無痕跡，才能讓你的父王母後，不再因為你而蒙羞；才能讓身邊關心你的人，不再遭受心痛的折磨。

  賀蘭莫蕾欣喜地看著梳洗完畢的慕容芷凝，她正半啟著朱唇，喝著芩兒遞到她嘴邊的湯藥。

  賀蘭莫蕾看著慕容芷凝喝完藥，滿意地用絲帕擦幹她嘴角的藥漬，端起桌上的一碟點心，用筷子夾起一塊，喂到她嘴邊：“公主，這是我們吉斯汗的酥油奶糕，快嚐嚐，真的是十分美味可口呢！你快些養好了身體，好讓五哥帶你，遊遍我們吉斯汗的山山水水

  ，我們吉斯汗的風光，也是很美的喲！”

  慕容芷凝沒有回話，隻木然地張嘴，吃著喂到她嘴邊的食物。賀蘭銘燁蹙著劍眉，輕推賀蘭莫蕾：“蕾兒，行了，公主長時間沒有進食，一次不能吃太多。給她多喝點清粥，先養養胃。”

  賀蘭莫蕾滿臉的驕傲：“公主，看到沒有，我的五哥，不僅英俊瀟灑，還是個體貼入微的曖心男子。公主，我五哥一點也不比那誰差呢！吉斯汗名門望族小娘子們，都伸長了脖子，想嫁給我五哥！”

  賀蘭銘燁接過賀蘭莫蕾手裏的碗：“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五哥來喂公主，你先填飽肚子，昨晚，真是辛苦蕾兒你了！啊……”他微張著嘴，發出輕柔的聲音，引導慕容芷凝張嘴配合。

  賀蘭莫蕾露出甜美的笑容：“為了五哥的愛情，蕾兒心甘情願地照顧慕容小娘子，哦不，鳳儀公主。五哥，公主這樣配合治療，不出幾日，就能康複。”

  賀蘭銘燁拿絲帕輕拭慕容芷凝的唇角：“公主，你能說句話嗎？別把苦悶全壓在心裏，我和蕾兒，都願意做你的傾聽者，分擔你心裏的痛苦。”

  慕容芷凝默默地盯著帳簾，卷起的帳簾縫隙裏，依稀可見外麵斑駁的陽光。

  賀蘭莫蕾輕推賀蘭銘燁：“五哥，公主想必是想出去透透氣。”

  賀蘭銘燁道：“蕾兒，別添亂，公主的身體弱不禁風，將養幾日，五哥再帶她出去。”

  賀蘭莫蕾歎著氣：“五哥，等公主好些，你帶她回都城去見父王吧，別讓她留在這裏，她會睹物傷情的！”

  芩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了營帳：“九公主，慕容小娘子該喝藥了。”

  賀蘭莫蕾疑惑道：“飯前不是喝過藥了嗎？怎地又要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