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烽急忙上前一步，親手扶起了杜屠夫和尹氏，將他們讓到了座上。他暴吼了一聲：“唱戲的先停了！”台上的鑼鼓聲嘎然而止，四周一片靜寂。

  崔夢蕊顧不得穿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曲膝行著禮：“皇上……臣妾隻是在這裏看了一陣子戲，是他倆……自己湊過來要伺候臣妾的。”

  炎烽將慕容芷凝扶到椅子上坐下，上前踹了崔夢蕊的小腿一腳，崔夢蕊膝蓋一曲，跪到了地上。

  慕容芷凝焦急地握住尹氏的手：“母親別慌，慢慢說。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就招惹了崔美人？”

  尹氏囁嚅道：“不怪皇後娘娘，是我不懂規矩，沒給她讓座。皇上請息怒，我等隻是賤民，娘娘卻是千金之軀，使不得，讓她起來吧！”

  炎烽的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哦？你自稱是皇後娘娘嗎？崔美人，你好大的譜啊！杜員外和杜夫人是鳳儀公主的養父母，他們都是朕請來的貴客，連朕都要敬重他們三分，你卻讓他們跪在你麵前，給你捏腳？”

  尹氏著急分辯道：“不是娘娘教的，是民婦自願為她捏腳的！”

  炎烽怒不可遏：“崔美人，你一個低等級的宮妃，竟敢在朕的宮裏自稱皇後，還興風作浪？你好大的膽子！齊尚明，將崔美人當眾廷杖二十，罰例銀一年，降為國夫人。”

  慕容芷凝急忙站起身，情急之中，她抓住炎烽的雙手：“皇上請息怒，此時已是初一，元旦之日，不可動刑罰。崔美人和鳳儀的父母親大人之間，隻是個誤會，請皇上收回成命，饒了崔美人。”

  崔夢蕊跪在地上，怒視著睛心：“臣妾何罪之有？是睛心這個奴才，攛掇臣妾的，全是她的主意。奴婢養成了這樣的壞德性，隻會給主子招來禍端，請皇上狠狠地責罰她。”

  晴心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全是奴婢的錯，請皇上饒了我家娘娘。”

  炎烽剛被熄滅的怒火，瞬間又被燃起：“朕正準備給鳳儀一個麵子，免了你的板子，你卻硬要往朕的槍口上撞。你沒腦子嗎？奴婢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這個賤婢，你主子都把你往外推了，你還幫她承攬罪責？既然如此，這二十廷杖的處罰，你倆各領一半！”

  慕容芷凝還想替崔夢蕊求情，炎烽已毅然從她掌心裏抽出手：“凝兒，朕的後宮一向安寧，自從這崔美人一來，就弄得烏煙瘴氣的。朕罰她，跟你沒關係。她屢次破壞宮裏的規矩，朕再縱容她，後宮裏的妃嬪定會爭相效仿！”

  齊尚明揮了揮手，早有幾個太監將崔夢蕊按到長凳上，撩起她的襦裙，無情地將她的褻褲褪到小腿處。隨著“劈劈啪啪”的，木板落在皮肉

  上的聲音，伴隨著崔夢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圍觀的妃嬪宮女們，無不心驚膽寒。

  太監們將癱作一團的崔夢蕊往旁邊一扔，又來拉晴心，晴心聲嘶力竭地喊道：“皇上饒命，不關奴婢的事，奴婢不該為這樣的主子挨板子。崔夢蕊，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我事事為你著想，你卻拉我墊背……”

  茗卉宮裏冷冷清清地燃著幾盞燈火，叱雲娉遙看著祁祥宮的方向，歎道：“祁祥宮門前，燈火輝煌的，真是熱鬧！看來，皇上是要一門心思的，獨寵慕容芷凝了。本宮那傻弟弟，怕是真的回不來了！”她聲音裏，透著無限的淒涼。

  素姀道：“娘娘，您別整天呆在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樣下去，會悶壞的。也出去湊湊熱鬧吧。聽說今年宮裏過年的規矩，特別有意思呢！”

  叱雲娉幽怨道：“你要本宮出門去看什麽？去看自己的男人，怎麽寵愛本宮弟弟的女人嗎？本宮也是有臉麵的，丟不起這個人！”

  素姀將叱雲娉扶進屋裏，將她按在貴妃榻上。她跪在叱雲娉麵前，為她揉著腿：“皇上還真絕情，半年多沒來過茗卉宮了。前幾日奴婢見他又來了兩次，還替娘娘高興，以為皇上從此，又會眷顧茗卉宮了……皇上是著了什麽魔？那個鳳儀公主，究竟對他下了什麽迷魂藥？”

  叱雲娉自嘲道：“你這奴才，本宮都服氣了，你還憋屈？那個女人的目光，帶著鉤子，能將男人的三魂六魄都勾走。這是人家的本事，本宮沒什麽好嫉妒的。”

  素姀撅著嘴：“那也不是娘娘這樣說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娘娘的弟弟這才失蹤幾日啊？她就巴巴地跑來宮裏，勾上了皇上，這事實還不夠情楚嗎？真不要臉！娘娘，這麽沒羞沒臊的女人，你可別便宜了她。”

  太監承福從茗卉宮外小跑著進了宮裏，他邊跑邊喊：“娘娘，出大事了！唉呦！可嚇了奴才一身的冷汗。”

  叱雲娉低吼道：“呸！今天是元旦日，你的破嘴就沒個忌諱？看你慌慌張張的樣子，難不成，天要塌下來了？”

  承福誇張地用衣袖擦著額上的汗珠：“唉呦貴妃娘娘！奴才該死，忘了在正月裏要忌嘴。”

  叱雲娉不耐煩道：“說吧，又是哪宮沒眼色的妃子，衝撞了鳳儀公主？”

  承福躬著身子，恭恭敬敬道：“這宮裏，奴才就隻服皇貴妃娘娘。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卻盡知天下事！”

  叱雲娉道：“別耍嘴皮子，發生了什麽事了？快說！”

  承福幸災樂禍地輕笑了一聲：“啟稟娘娘，是崔美人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人，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去挑釁鳳儀公

  主的養父母，結果，被皇上當眾廷杖，罰了一年例銀不說，還降為六級宮妃。奴才不厚道地說一句，這小賤人就是自己在作死。她還妄想著，攀上皇上，搶娘娘您的風頭。沒承想，竟栽在了鳳儀公主手裏，落了個皮開肉綻！娘娘是沒見著，真是打得不輕啊！那哀號聲，怕是隔了這麽遠，也讓娘娘聽到了。她今後再想爬上位，和娘娘較勁，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叱雲娉輕篾地撇著嘴：“本宮何嚐把她當過對手？倒是她，沒臉沒皮的，讓她姐姐給她送來各種各樣的行頭，再讓本宮賜與她。她姐妹倆以為，隻要打扮得漂亮了，就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殊不知，前幾日在祁祥宮，就被皇上怒叱她不講規矩。她不知道收斂，還敢去挑釁鳳儀公主的養父母？這不是在皇上心口上捅刀子嗎？在皇上眼裏，可不是有幾身漂亮衣服，就能讓他另眼相看的。想當初，慕容芷凝就穿了一身宮女的舊衣服，頭上簪了根木棍，卻將皇上所有寵愛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承福垂首道：“娘娘，難道您就眼看著鳳儀公主，這樣魅惑皇上，什麽也不做嗎？鳳儀公主一旦爬上了皇後的寶座，娘娘就要人沒人，要權沒權了……”

  素姀附和道：“是啊娘娘！娘娘現在至少手上還有權，還掌管著後宮的事務。況且，隻要後位懸著，終將是屬於娘娘的！那妖女若騎到了娘娘頭上，娘娘可就永無寧日了！”

  叱雲娉嗔道：“愚不可及，誰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動了慕容芷凝，那才真正是永無寧日！你們沒見這宮裏，已然是暗流湧動了。皇上越是寵她，這宮裏所有的怨氣，可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了。想動慕容芷凝的人，多了去，根本不需要本宮動手！”

  承福用手掌做了個殺的姿勢：“那娘娘就等著，往井裏扔一塊石頭。”

  叱雲娉點著頭，她的眼裏，流露出無情：“本宮原本想著，她若是耐著性子，等個一年半載的，再勾搭皇上，本宮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可叱雲將軍才失蹤月餘，她就急不可耐的回京找下家，她心裏，何嚐有半分的情義？本宮若是視而不見，又怎麽對得起我的弟弟？”

  初四一大早，杜屠夫一家拜別了炎烽，由慕容芷凝將她們送到了宮門口。

  慕容芷凝讓太監將一口箱子搬到馬車上，叮囑道：“母親大人，回去好生過過閑適的日子，不要再操勞了。家裏多雇請幾個人，不要怕花銀子。小花姐姐，你回去就住在娘家，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不要再搭理他。他若上門找茬，就讓家丁攆出去。你別傻了，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掉眼淚。等過幾年，他沉不住氣，找你和離，你就招個上門女婿

  ，在娘家好生過日子。”她接過杜銀花手裏的孩子，在她胖乎乎的小臉上親了又親，又交到杜銀花手裏。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比她還高了半頭的文全：“文全，好好照顧母親，她就是你的娘親。”

  文全眼淚鼻涕地流了一把：“文全……要公主……一起回去……”

  慕容芷凝把文全推上了馬車：“聽話，我會經常回去看你們的。”

  馬車載著尹氏一家，消失在慕容芷凝的視線裏，她的眼裏泛著眼光。

  采桑上前扯了扯慕容芷凝的貂裘：“公主，回去吧，外麵冷。若是著了涼，皇上要責怪咱們當奴才的。”

  春杏也上前扶著慕容芷凝：“皇上真疼愛公主，奴婢還沒見過皇上，對誰這麽好！光看那崔美人的下場，就令宮裏的妃子們膽戰心驚了。”

  慕容芷凝輕蹙蛾眉：“崔美人因為我，遭了無妾之災。我這心裏挺內疚的。走，去懷仁宮看看崔美人去！”

  懷仁宮外，兩個小宮女從門裏伸出頭，探頭探腦地看著慕容芷凝：“您是哪一宮的小主子？我們懷仁宮，說白了就像冷宮一般，從來沒有人到訪過。這院裏，共住了六位小主子，您找哪一位啊？”

  另一個小宮女捅了捅說話的宮女：“真沒眼色，這不是鳳儀公主嗎？”兩人躬身行著大禮。

  慕容芷凝問小宮女：“你倆無須多禮！崔美人是不是住在這個院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