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小的可不敢得罪夫人，小的遠遠地見過將軍夫人。夫人請，夫人需要小的帶路嗎？”

  慕容芷凝笑道：“不用了，我來過的。采桑，賞他五兩銀子！”

  慕容芷凝讓采桑將馬車停在叱雲躍軒營帳幾丈開外，她和采桑牽著手，高高興興地往叱雲躍軒的營帳走去。

  叱雲躍軒的營帳前，兩個士兵遠遠地見了慕容芷凝，對視了一眼。一個士兵跑上前，大聲道：“夫人怎麽來了？將軍昨晚喝多了酒，還醉著呢！夫人在帳外稍等片刻，小的讓帳裏的酒氣散散，再請夫人進去。”

  慕容芷凝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她拉著采桑，就往叱雲躍軒的帳裏闖。

  士兵為難地伸出手，想攔住兩人，采桑在帳門外推了慕容芷凝一把，那個士兵沒攔住，慕容芷凝趁機歡快地跑進了大帳裏。

  叱雲躍軒在床塌上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什麽事，這麽吵？”他撐起上身，用手扶著額，仿佛還沒從宿醉中清醒過來。他身旁的錦被裏，羅思瑤滿臉通紅，拉著半幅錦被，遮住了臉。

  慕容芷凝愣在了原地，她手裏攥著的絲帕，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

  叱雲躍軒從驚愕中醒來：“凝兒，你怎麽來了？”他看了看身邊的羅思瑤，驚得往床邊挪了挪：“這是怎麽回事？”叱雲躍軒高聲問道。

  采桑在帳外聽到不同尋常的問詢聲，心中感到詫異，也進了帳裏。采桑見慕容芷凝呆呆地站在帳中央，叱雲躍軒的上衣鬆散著，在錦被裏半撐著身子。羅思瑤則縮在錦被裏，身體瑟瑟地顫抖。

  采桑衝到床前，撳起被子，就抽了羅思瑤兩個耳光：“我就說過，這浪蹄子就不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子。公主你還不信？”

  叱雲躍軒看著羅思瑤，滿臉的驚詫：“思瑤，這是怎麽回事？凝兒，你聽本將軍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他慌亂地看著慕容芷凝。

  慕容芷凝震驚的站在原地，實際上，她的頭腦裏一片空白。

  采桑扶著慕容芷凝，啐了一口：“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不都擺在麵前了嗎？公主小產，隻不過二十幾天，將軍就耐不住寂寞了！我還說，這幾日將軍總是不顧公主的身體，頻頻往和宇跑？原來是尋求安慰來了？可憐公主還巴巴地覺得，自己前幾日說錯了話，傷了將軍，低聲下氣地跑到和宇來，想求得將軍的諒解！”

  叱雲躍軒低吼道：“采桑，你胡說八道什麽？本將軍來和宇，隻不過想讓公主好好靜養身體？本將軍是這麽齷齪的人嗎？羅思瑤，你快替本將軍給公主解釋一下！”

  羅思瑤摸索著穿

  好衣服，跪在了床前：“奴婢對不起公主！昨晚將軍喝多了，將奴婢當成了公主，奴婢理當伺候主子……”

  叱雲躍軒整理好衣衫，從床上跳下來，拉著慕容芷凝的手：“凝兒，不是這樣的。思瑤這個奴才，肯定也喝多了。本將軍昨晚是喝多了點……但也不至於……”

  羅思瑤從被子拿出一塊沾血的白手帕，跪著用膝蓋移到慕容芷凝麵前：“公主，都是奴婢的錯。將軍他喝多了，奴婢是自願的……”

  叱雲躍軒撫著前額：“凝兒，你聽本將軍解釋，也許本將軍昨晚喝得太多了……凝兒，本將軍這就讓人遣她走。本將軍答應你，永遠不再見她。”叱雲躍軒無力地表白著。

  慕容芷凝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她扶起羅思瑤：“不怪你，哪個將軍不是三妻四妾的？我早說過，早晚會讓將軍納了你，快起來吧。”

  叱雲躍軒一臉的驚愕：“凝兒，本將軍或許是動了思瑤……可是本將軍真的醉得什麽都不知道了。這樣好不好？本將軍補償思瑤一大筆銀子，並保證讓她嫁個好人家。凝兒，你不要逼本將軍納妾，好不好？思瑤，你跟公主說，你不願意做本將軍的小妾……你有什麽條件，本將軍都會滿足你！”

  羅思瑤跪伏在地上：“求公主開恩，奴婢別無所求，奴婢願意給將軍做一輩子的奴才。隻要公主和將軍不攆奴婢走，奴婢一定不存半分非份之想，隻安安份份地做個奴才。求公主和將軍開恩，不要攆奴婢走！”

  采桑啐道：“真不要臉，像誰看不出是你自己爬上將軍的床似的？你還好意思要留下？給自己留點尊嚴，拿一筆銀子，嫁人去吧！”

  慕容芷凝拉著采桑的手：“采桑，你不要這麽說思瑤，我相信她也是身不由己。將心比心，我不能攆她走！”

  叱雲躍軒焦躁地踱著步：“不行，不能留下她。羅思瑤你去收拾東西，先去冷將軍的營裏，我會讓他妥善安置你的。”

  羅思瑤捂著臉，哭著跑出了叱雲躍軒的營帳。

  慕容芷凝走到叱雲躍軒麵前，抬頭看著他因慌亂而失神的鳳目：“將軍怎麽能這麽冷酷？凝兒以為，將軍的內心已變得柔軟了。其實，冷酷才是將軍的本性。留下羅思瑤，凝兒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采桑，我們回永寧吧，讓將軍冷靜處理好這裏的事。”

  叱雲躍軒無言地伸出手，抓住慕容芷凝，慕容芷凝的手，柔軟地從他掌心滑出。

  叱雲躍軒怔怔地看著慕容芷凝的背影，消失在大帳的門簾處，他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

  慕容芷凝和采桑剛走出不遠，就聽到身後有士兵大喊道：“不好了，羅思瑤自縊了！

  ”

  羅思瑤的身體，吊掛在營地左側的一棵樹上，一個士兵抱著她的腿，用力往上托著她。

  叱雲躍軒從帳裏跑出來，將羅思瑤的頭從繩套裏取出，羅思瑤軟軟地倒在了叱雲躍軒懷裏。

  采桑拉了慕容芷凝一把：“走吧公主！那女人可真會演戲，我說她心機重，公主還不信！”

  馬車慢悠悠地向著永寧的方向行進，車廂裏，慕容芷凝將頭枕在采桑腿上，她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源源不斷地從眼角溢出來，緩緩地順著腮邊滾落。

  采桑輕輕拍著慕容芷凝的後背：“公主，要不咱們就回商夏吧？咱也不能受這種委屈啊！”

  慕容芷凝幽幽道：“我早就沒有退路了！當感情的熾熱慢慢退去時，總是會暴露出一些真相。我和將軍的愛情，或許就像是夜空中綻放的煙花，轉瞬即逝。是我的期待值太高了！所謂的完美，不過是隱藏在彼此仰視對方的光環裏的假像，當光環褪去，就會發現這段感情滿是裂痕！但是，又有誰的愛情的是完美的呢？我們都是凡人，就必須要接受有瑕疵的事物，包括自己的愛人。如果一遇到困難就逃走，那試問，人生還有什麽價值？逃走了，問題就解決了嗎？就不痛了嗎？”

  采桑撩開慕容芷凝臉頰上一縷被淚水沾濕的頭發：“公主說的大道理，我不懂。我隻知道，情侶間隻有相互忠誠，才能換得彼此的真心。公主，要不，我陪你回上京散散心？”

  慕容芷凝哀歎了一聲：“回商夏是逃，回上京也是逃，我不想逃避。采桑，大道理你可以不用懂，你就想著，我們都是凡人，都不完美，別人接受了不完美的我們，我們也要接受對方的缺憾。明白了嗎？”

  采桑撅著嘴：“公主一直都是完美的，不完美的是別人。公主有千萬種理由，舍棄不完美的愛情。公主還這麽年輕，還有選擇自己愛情的權利！”

  兩人正說話間，車後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采桑驚慌地掀起車簾，見叱雲躍軒騎著閃電，遠遠地向馬車追來。

  叱雲躍軒從馬背上輕跳到馬車上，委身鑽進了車廂。采桑白了他一眼，默默地爬到車廂外，坐在車頭。

  車廂裏安靜得可怕，慕容芷凝的沉默，讓叱雲躍軒手足無措：“凝兒……本將軍安排好了營裏的事，陪你回永寧。本將軍應該好好陪陪你的！”

  叱雲躍軒攬過慕容芷凝，慕容芷凝無力地倒在他懷裏，既沒有掙紮，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就像一塊徹骨寒冷的冰。

  叱雲躍軒把下巴架在慕容芷凝頭頂，他的聲音輕得沒有一絲底氣：“凝兒，對不起！本將軍知道，再怎麽解釋，都是蒼

  白無力的。剛好在這一節點上，當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湊在一起的時候，矛盾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本將軍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本將軍明白你心裏的感受。凝兒，本將軍對你的愛，一直沒有變過，也不會變！”

  慕容芷凝的聲音冷冽得仿佛出自冰窖：“將軍昨晚才享受完羅思瑤的溫柔，把她從女孩變成了一個婦人，今天就無情地急著要將她遣走，還逼得她要在營裏上吊。將軍現在丟下她，來跟凝兒說對不起？凝兒倒是覺得，羅思瑤此時，比凝兒更需要聽將軍說聲對不起，她更需要將軍的陪伴和安慰。將軍說得沒錯，所有的矛盾，仿佛都剛好在一個點上，瞬間就暴發了。若是凝兒沒有小產，不需要靜養身體。若是幾天前，凝兒沒有向將軍提出了那個難堪的問題。也許，今天的矛盾根本就不存在。在這之前，我們在彼此心裏，都是皎潔的白月光。而今，卻隻是投射在溝渠裏的破碎的月影，再沒了當初那種純真。凝兒還是那句話，男人三妻四妾的，無可非議。凝兒容得下任何人！”

  叱雲躍軒的身體微微顫抖：“凝兒不覺得說這種話，對本將軍非常殘忍嗎？本將軍糊裏糊塗的，就被凝兒抓了個正著。本將軍不想推托責任，也不想狡辯。凝兒，本將軍沒辦法對別人負責，除了凝兒，本將軍對任何人都可以是冷酷無情的，請凝兒諒解本將軍的自私。這個世上，本將軍負了誰都沒有關係，唯獨不能負了凝兒。求凝兒了，不要嫌棄……本將軍髒……好嗎？至於羅思瑤，本將軍會妥善安排她的，凝兒不要逼著本將軍納娶她，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