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躍軒看上去有些心緒不寧，他揚了揚下巴：“讓喬太醫在殿外先候著，等娘娘用完午膳再問診。”

  慕容芷凝扯住炎躍軒的衣袖：“請喬太醫進來吧，別讓他久等了。問個診，並耗不了多少時間。”

  喬彬隨鄭常星進了芙蓉殿，見過禮後，他把慕容芷凝請進了一扇屏風後。

  采桑、楊鎖兒和孟夏跟了進來，采桑把炎躍軒往外推：“皇上您先去桌上喝杯酒，您這滿麵愁容的樣子，會讓娘娘感到不安的！”

  炎躍軒又擠回屏風後：“唉呀采桑，朕是凝兒的夫君，沒什麽是朕不能聽的。再說了，朕什麽結果都能承受。你不讓朕聽，朕會急出病來的！”

  喬彬讓慕容芷凝平躺在一張軟臥榻上，拿一隻凳子擱上軟墊，安放好慕容芷凝的手腕，他坐在椅子上，替慕容芷凝把起了脈。喬彬的眉頭緊緊地縐在一起，讓眾人既緊張、又害怕。

  喬彬手上包了塊手帕，他緊緊扣著慕容芷凝手腕上的脈門，神情越來越凝重。不一會兒，他的手離開慕容芷凝的手腕，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又不甘心地抬手扣住了慕容芷凝的手腕。

  屏風後的方寸之地，空氣都仿佛要凝固了，眾人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炎躍軒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咚咚咚”的亂跳，好像要跳出了胸膛，他的目光緊盯著喬彬的臉，仿佛害怕錯過任何一個表情。

  喬彬的手不自控地顫抖起來，他的聲音，也顫抖得厲害：“皇……皇上，娘娘極像是喜脈……在下還不敢確定，請皇上找位有經驗的老嬤嬤前來，讓她用手探探娘娘的腹部！”

  炎躍軒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醫者父母心，你勿須顧慮，朕特許，你親自來替娘娘查探！”

  喬彬跪在地上，鄭重地給慕容芷凝磕了一個頭：“在下要替娘娘探查，需要觸碰到娘娘的玉體，請娘娘見諒。”他慢條斯理地淨了手，細細地擦幹，再用幹淨的白絹包在手上，俯身伸手到慕容芷凝的襦裙下，在慕容芷凝的小腹上仔細摸索。

  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喬彬的臉上，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片刻後，喬彬滿臉驚喜地起身衝炎躍軒深深地鞠了個躬：“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懷上了龍種，孩子目測已三月有餘，還是個……是對雙胞胎啊！”

  采桑、楊鎖兒和孟夏喜不自禁，三人早就抱成了一團，又蹦又跳的歡呼起來。

  炎躍軒愣在了當場，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喜的表情。

  屏風外，豎起耳朵的三個男人，也跟著發出了興高采烈的歡呼聲。

  叱雲思遠在屏風外大聲調侃

  道：“皇上，末將怎麽沒聽到您的驚呼聲？難道您是高興得暈過去了嗎？”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炎躍軒的聲音格外的清冷：“喬太醫，娘娘的身體有沒有完全康複？她能承受生養兩個孩子的負擔嗎？如果娘娘的身體不適合生養，那朕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

  喬彬滿臉的困惑：“皇上，您和娘娘不是盼孩子盼了許多年嗎？娘娘的身體看上去已無大礙，況且，流產對娘娘的危害，遠遠大過自然生產……”

  慕容芷凝走到炎躍軒麵前，張開手臂環住他：“軒，你這是怎麽了？你就要當父親了，你難道不高興嗎？”

  炎躍軒伸手攬住慕容芷凝，臉上滿是失落：“朕不知道怎麽跟你形容現在的心情？朕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你容朕冷靜冷靜！”

  眾人退出了屏風，屏風後的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慕容芷凝抬頭看著炎躍軒：“軒，你如果還沒有準備好，凝兒願意放棄這個孩子，等我倆都準備好了，再要不遲！”她溫柔的眼瞳裏，閃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屏風外的六個人也陷入了沉思，采桑的眉頭縐成了兩團螺殼：“皇上這是怎麽了？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欣喜若狂，可他為何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

  楊鎖兒撅著嘴：“采桑，皇上或許是高興壞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都說大悲大喜會讓人失態，這也很正常嘛！”

  正在這時，炎躍軒扶著慕容芷凝出了屏風，炎躍軒緊縐著雙眉：“凝兒，你不是說餓了嗎？先用膳吧。”

  叱雲思遠朝炎躍軒的酒杯裏注滿酒：“皇上，您這是怎麽了？娘娘盼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你怎麽不高不興的樣子？”

  炎躍軒卻站在桌前，苦著一張臉：“朕……還沒有作好當父親的準備，朕原本想和凝兒再恩恩愛愛地過上幾年，沒想到卻有兩個討債的家夥，急著要來和朕搶凝兒……你們有所不知，朕就要失寵了！”

  眾人聞言，都像放下了心裏的石頭，長舒了一口氣。

  慕容芷凝撲到炎躍軒懷裏，拚命地捶打著他：“炎躍軒，你嚇死本宮了！本宮還以為，你又變了個人。你怎麽這麽矯情啊？哪裏有和自己孩子爭寵的父親？”

  沈洪博哈哈大笑，調侃道：“娘娘，在下真替您著急！您以後，不僅要照料兩個孩子，還要時時哄著皇上這個大孩子！”

  叱雲思遠推了推炎躍軒：“軒哥，別顧著矯情了，娘娘早就餓了。”

  喬彬也舒展了笑臉：“唉喲，原來皇上是怕娘娘分心啊？皇上剛才若有所失的樣子，

  著實是嚇了在下一跳啊！皇上，娘娘這次懷孕，其實早有預兆，她食量變大、口味改變、身材發福、嗜睡等症狀，全都是懷孕的狀態。隻是皇上和娘娘一直都在心裏暗暗接受了娘娘不孕的事實，故而不敢正視懷孕的結果。從胎像上看，娘娘和兩個小皇子都十分健康，請皇上不必擔心。”

  炎躍軒在慕容芷凝的前額上落了一吻：“凝兒，朕是因為愛你，才勉強接受孩子的，但你得保證，有了孩子後，你不許冷落朕！朕在你心裏，始終是第一位的！”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炎躍軒，她的明眸閃著灼灼的光采：“軒，凝兒鄭重地向你保證，你在凝兒心目中，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人能和你爭寵！”

  炎躍軒的眼裏漫開一層水霧：“嗯，朕相信你！”

  孟夏把慕容芷凝扶到桌前的椅子上，又殷勤地在她腰上墊了個軟墊：“娘娘，這真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啊，你一下就懷了兩個，讓我和采桑、鎖兒情何以堪啊？”

  炎躍軒伸手招來鄭常星：“去禦膳房，讓人重新給娘娘做幾個新的菜式送來，要快。”

  夜晚的歸凰宮裏，月華如洗。

  慕容芷凝的寢殿內，炎躍軒側身而臥，他溫柔的目光，停留在慕容芷凝臉上。

  慕容芷凝抬手撫著炎躍軒的臉頰：“軒，天色已晚，你該回景明宮就寢了。”

  炎躍軒幽怨道：“凝兒，朕就知道，你懷了孩子，就不會再依賴朕了！沒想孩子還沒出世，朕就失寵了……”

  慕容芷凝掩唇一笑：“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喬太醫說了，我倆必須分房一段時間。”

  炎躍軒輕輕擁慕容芷凝入懷：“喬太醫是怕我倆情到深處，難以自禁，會動了胎氣。朕比誰都在意你的身體，朕又豈會毫無顧忌？你放心，朕隻想安靜地陪著你，為了你，朕願意忍耐這幾個月的寂寞煎熬。”

  慕容芷凝偎在炎躍軒懷裏，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軒，凝兒以前一直以為，是因為凝兒不會生養，你才一再回避孩子的話題，沒想到，你竟是真的不喜歡孩子！”

  炎躍軒的臉貼著慕容芷凝的額頭：“孩子都是父母前世的債主，他們要來和朕爭搶你的愛，朕憑什麽要喜歡他們？不行，你明天得給朕寫一紙保證書，否則，你日後以種種借口搪塞朕，朕連個依據都沒有。凝兒，朕可不是矯情，朕可是真的慌了神！”

  慕容芷凝哭笑不得，用額頭蹭著炎躍軒的臉：“軒，凝兒就喜歡你的矯情，你讓凝兒特別的有安全感！你知道嗎？其實凝兒也害怕，凝兒也擔心有了孩子後，你的愛會轉移到孩子身上，凝兒心裏也有同樣的不安呢！”

  炎躍軒反過來安慰慕容芷凝道：“朕的傻凝兒……朕敢對天起誓，誰也奪不走朕對你的愛！乖，朕不矯情了，你也別害怕，孩子既然找上門來，我倆就一起麵對吧！”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炎躍軒：“那你……不要本宮寫保證書了？”

  炎躍軒矯情地撇著嘴：“當然要了，朕要立字為據，免得日後你不認帳。”

  歸凰宮後院的“碧凝軒”裏，燈火輝煌。二樓中央的廂房裏，慕容芷凝解下頸項上的“碧梧”，遞到炎躍軒手裏。

  炎躍軒移開書架，從暗格裏取出琴袋，把“鳳吟”放在圓桌上：“凝兒，如果不是你提醒，朕差點忘了《秦大帝秘要》的存在。你為何突然想翻出這本奇書再看看？是因為我倆有了孩子，你想把這本書留給他們嗎？”

  慕容芷凝輕輕搖著頭：“我倆第一次拿到《秦大帝秘要》時，都因為心情過於激動，顧不上鑒別這部寶典的真偽。凝兒此後一直覺得，這本書或許並沒有傳說中那麽神秘。凝兒隻想再仔細鑒賞一番，並不是想留給我們的孩子。我倆的孩子天生就應該如你一般，個個都是蓋世的英豪，並不需要依靠《秦大帝秘要》來強大自己！”

  炎躍軒溫柔回應道：“朕倒是也懷疑過這本書的來路，朕以前也喜歡逛賣古藉的商鋪，對秦漢時期的書簡，也是有些認識的。你先別急，我倆把書拿出來，仔仔細細地再鑒別把玩一番。”

  炎躍軒小心地把碧梧的葉柄插入“鳳吟”的鎖孔內，輕輕撚動，他取出琴身裏的綠色錦袋，忐忑不安地掏出了那部古舊的竹簡，攤開在案桌上。

  慕容芷凝撲閃著長長的羽睫，她專注的目光，落在《秦大帝秘要》那流光溢彩的封麵上，而炎躍軒癡迷寵愛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