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凝陡然聽到采桑的聲音，愣了片刻，她暫時得以從痛苦中抽離出來，她用顫抖的手抓住采桑：“采桑……你剛才是不是在和我說話？是我又產生幻覺了嗎？采桑，我是不是瘋了？請你告訴我……”

  小碧聽到動靜，慌忙進了垂楊殿裏：“娘娘，您這是不小心把藥打翻了嗎？您先歇著，讓奴婢來，幸好還多留了一碗藥。”

  采桑突然一把扯住了小碧的衣袖：“救……救……皇上……娘娘……心魔……”

  小碧看著喃喃自語的慕容芷凝，嚇得不知所措：“娘娘……您怎麽了？您別嚇奴婢啊……”

  采桑結結巴巴地道：“扇……她……耳光，打醒她……”

  小碧嚇得瑟瑟發抖：“不……奴婢沒這個膽子……”

  慕容芷凝的眼神失神而空洞，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自顧自地說著話：“炎躍軒，你烙在本宮身上的烙印，你知道有多疼嗎？疼還在其次，這種恥辱感，多年來一直壓得本宮喘不過氣來。你把本宮當作牲口一樣，去換回羅思瑤的時候，本宮就丟了魂兒，活得像隻卑賤的螻蟻……如今，你竟然要本宮收養你和羅思瑤的孩子？你這是連讓本宮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肯給了……”

  “娘娘……對不起了……”小碧又驚又怕，抬手猛地往慕容芷凝臉上扇了一巴掌。

  慕容芷凝倏然挨了一耳光，她用疑惑的目光緊盯著小碧：“你……為何要打本宮……”

  小碧跪在地上，哀哀哭泣：“娘娘，對不起，您剛才魔怔了，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

  采桑伸出枯槁的手，抓住了慕容芷凝的衣袖，她的聲音簡短而清晰：“公主……小金寶……是……靳頊珩的……兒子。”

  慕容芷凝愣在了原地，她的心裏五味雜陳，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采桑焦急道：“你……誤會……皇上了……”

  慕容芷凝突然發出一聲哀號，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她重重地被門坎跘倒在地。慕容芷凝爬起身，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又踉踉蹌蹌地朝歸凰宮的大門跑去，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究竟要做什麽？

  小碧追上慕容芷凝，一把抱住了她：“娘娘，您瘋了嗎？您要去哪裏？”

  慕容芷凝如夢初醒，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快……景明宮……”

  四個太監抬著慕容芷凝飛快地朝著景明宮飛奔，小碧跑在轎輦旁，氣喘噓噓地安撫道：“娘娘，您別著急，馬上到了。”

  景明宮門外，兩個侍衛橫著長矛，將慕容芷凝攔在宮外：“皇上病情加重，江陵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景明宮。”

  慕

  容芷凝徒手抓住長矛的矛尖，她的手被長矛的鋒刃割傷，鮮血點點滴落地往下掉：“放本宮進去，否則，本宮就一頭撞在你的矛尖上……”

  侍衛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小碧央求道：“守衛大哥，你不放娘娘進去，今天會出人命的……”

  侍衛哪裏見過這種情形？隻得收回了手裏的長矛，放慕容芷凝進了景明宮的大門，但仍是把小碧和一眾隨行的太監，攔在了門外。

  慕容芷凝跌跌撞撞地往炎躍軒的寢殿跑，她跘倒了無數次，頭上的鳳冠也掉落在地上，她頭發披散著，瘋了一般朝炎躍軒的寢殿跑，靯子掉了一隻，也渾然不覺。她狼狽地跌倒了又爬起來，鍥而不舍地朝著炎躍軒的寢殿奔去。

  慕容芷凝失魂落魄地站在炎躍軒的寢殿外，她披頭散發、形容憔悴，早已沒了人形，就像一個患了失心瘋的病人。

  鄭常星從寢殿裏迎出來，無情地將慕容芷凝攔在了殿外：“娘娘，皇上病重，不能見您。再說了，您衣冠不整的樣子，也失了禮儀。請您先行返回歸凰宮，待皇上恢複了健康，他會讓奴才召您來見的。”

  慕容芷凝不顧一切地往寢殿裏闖，鄭常星一把攔腰將她抱住：“來人，皇後娘娘癲狂症發作，將她送回歸凰宮裏，好好看護著。”

  炎躍軒虛弱而略顯蒼涼的聲音，虛虛浮浮地從寢殿裏傳出：“奴才……放她進來……”

  鄭常星仍然抱著慕容芷凝不放：“皇上……娘娘已經瘋了，她會要了您的命……”

  “讓她進來……”炎躍軒的聲音夾雜著咳喘聲，入耳分外的淒涼。

  龍榻上的炎躍軒強撐著病體，翻身坐在床沿上，他形容枯槁，蒼白的臉上滿是病容。

  慕容芷凝衝到炎躍軒麵前，左右開弓地抽打炎躍軒的臉：“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你為何連句解釋的話都不屑和本宮說？你為何不早些對本宮道出實情？你究竟想怎樣？你這個自私的男人……”

  鄭常星想上前製止，炎躍軒虛弱地擺了擺手掌：“退下……”

  炎躍軒痛苦地用雙手抱著頭：“凝兒……別鬧了，朕頭痛得厲害……”

  慕容芷凝瘋狂地撕扯著炎躍軒：“你這個懦弱的男人，你以為自己是為了愛情，十分偉大。你是不把自己都感動了？實際上，你自私得令人發指……你當然會頭痛得厲害，你已經離死不遠了，你中了本宮下的毒，你終將要為自己的自負付出代價！”

  炎躍軒被撕扯得衣衫零亂，他烏紫的唇角，流淌著一行暗黑色的血水。炎躍軒捂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終於支持不住，重重地仰麵倒在龍榻上。

  慕容

  芷凝發泄完情緒，撲上去抱著炎躍軒的頭痛哭不止：“炎躍軒，你這個騙子，你假裝的絕情沒有騙過任何人，偏偏讓本宮深信不疑。你醒醒……你不許死，你倒是說說看，本宮是該愛你，還是該繼續恨你？”

  喬彬挎著藥箱進了炎躍軒的寢殿裏，鄭常星帶著兩個小太監，連拉帶拽地把慕容芷凝拖出了炎躍軒的寢殿，拉進了隔壁的偏殿裏。

  鄭常星毫不客氣地把慕容芷凝按到椅子上：“娘娘，您請冷靜片刻，您已經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對不起了，娘娘……”他抬起一杯冷茶，劈頭蓋臉地潑在慕容芷凝臉上。

  慕容芷凝的頭腦逐漸清醒，她焦急地的站起身：“枕頭……皇上的枕頭裏有毒。”

  鄭常星見慕容芷凝的情緒趨於穩定，輕輕把她按回椅子上：“娘娘，您先冷靜一番。皇上早就發現了枕頭裏的秘密，您對他誤會如此之深，他為了讓您減輕些痛苦，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換句話說，皇上為了平息您的怨氣，心甘情願地中了您的毒！娘娘……您也是知書識理的人，您怎麽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您知道弑君的罪名，會讓您萬劫不複嗎？您為何寧願相信皇上冷酷無情，也不願意選擇相信他？”

  慕容芷凝起身往外衝：“你別攔著本宮，炎躍軒不能死，本宮要當麵質問他，為什麽要對本宮這麽狠心？”

  鄭常星無奈地攔住慕容芷凝：“娘娘，您衣冠不整的樣子，怎麽見皇上？奴才已經讓人去請江陵王了，您要見皇上，得他點頭。您先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奴才讓小碧進來替你梳妝打扮，您看看您現在樣子，披頭散發的，哪裏像個皇後？唉……您和皇上，還真是絕配，兩人都是十匹馬拉不轉的性子。”

  小碧托著一套新衣裳，和在院子裏撿到的鳳冠，進了偏殿裏：“娘娘……您怎麽突然就瘋了？您嚇死奴婢了！”

  慕容芷凝極配合地換好衣裳，任由小碧替她梳洗一新，她急切地道：“鄭總管，本宮要見皇上，本宮保證，絕不會再做出出格的舉動。”

  鄭常星為難地躬著身子：“娘娘，您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見不著皇上了。皇上的病情危重，需要靜養，您如果真是為了他好，就請您先回歸凰宮等候消息。”

  慕容芷凝推開鄭常星，就要硬闖，三個太監手拉手地用身體堵住了偏殿的門。

  鄭常星責怪道：“娘娘，您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好不好？皇上已經病成這樣了，能不能熬過今晚，都未可知？再受刺激，恐怕就連華佗也回天乏術了。娘娘，您就不能理智些，等皇上好些，再來見他嗎？您嫁入宮裏近一年，您是一次也沒有主動來景明

  宮探過皇上，如今他纏綿病榻，您卻非要急著硬闖，讓朝裏的大臣知道了，您還如何在泰極宮立足？”

  正在這時，炎烽的身影出現在偏殿門外：“鄭總管，你去伺候皇上，這裏交給本王。”

  鄭常星如獲大赦，忙不迭地退出了偏殿。

  炎烽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和太監，他用冷峻的目光注視著慕容芷凝：“慕容芷凝，本王幾個月前就提醒過你，讓你收斂些，可你……你非得要炎躍軒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肯平息你心裏的怒火嗎？盡管你如此絕情，炎躍軒卻依然像一隻飛蛾般，毫不猶豫地朝著你的怒火堆裏撲去！你倆是拚盡了全力的相愛相殺！一個極盡癡迷、一個萬分怨恨，你倆有這力氣去互相傷害，為何不能拿來好好相愛？”

  慕容芷凝淚如雨下：“炎躍軒這是自找的！他隱瞞真相，看著本宮每日活在錐心之痛裏……他別以為死了就能減輕本宮心裏的痛苦，本宮會恨他一輩子。你讓本宮見見他，本宮想聽聽他會編出何等荒誕的理由？”

  炎烽低吼道：“慕容芷凝，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偏執嗎？連朕都能一眼看穿了炎躍軒的心思，而你卻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從不肯認真地解讀他的內心！”

  慕容芷凝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喃喃自語，試圖說服自己：“不……炎躍軒的冷酷，絕不是偽裝出來的。什麽苦衷？什麽都是為了本宮？他肯定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企圖……不，本宮不相信……”

  炎烽從懷裏摸出一份詔書，拍在桌麵上：“慕容芷凝，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想走出來！炎躍軒選擇了用生命平息你的憤怒，他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而你依然不肯相信自己的愛情！這是炎躍軒親手立下的詔書，他想在死後，讓本王擁戴你登上皇位！他當初為了你棋走險招，現在又為了解開你的心結，連性命都不要了，可見他得多愛你！可你呢？你一直活在仇恨和猜忌中，不肯相信他、相信自己，還對他痛下殺手。他若是為你丟了性命，你真的就會變得快樂了嗎？”

  慕容芷凝的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地毯上，她用手捂著臉，發出壓抑的哭泣聲。麵對突如其來的真相，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炎烽在偏殿門口伸手招來小碧：“扶你家娘娘上轎輦，送她回歸凰宮去好好調養。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得讓皇後娘娘私自闖入景明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