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中早就有準備，可是一進城門，紀無雙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芒城雖說並非是什麽重要的城池，不過是個邊境小城，卻也沒能逃過戰爭的荼毒。

  整個城內一片淒涼，到處都是戰亂留下的殘垣斷壁，街上來往的人，臉上更是帶著死一般的痛苦。

  因為戰火，缺胳膊少腿的比比皆是，那些個餓的連力氣都沒有的小孩，更是隨處可見。

  看著這些老百姓，紀無雙隻覺得鼻尖微酸。

  心中忍不住有些後悔，就算聶章紈絝無能，就算聶章品性不良，那又如何，若是自己當初答應了嫁給他，應了那門親事，就不會有這場戰事了。

  左不過是對著一個令自己作嘔的人，忍忍便就罷了，總好過齊國的黎民百姓跟著遭受這無妄之災。

  心中想著，隻覺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洛河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燕國對齊國早就是野心勃勃，你拒婚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就算你應了這麽親事，他們也不見得會放棄齊國這塊肥肉的。”

  聞言紀無雙回頭看著洛河，就瞧著他有些透明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淡淡的笑，似是沒有任何溫度也感受不到百姓疾苦一般。

  紀無雙沒說話，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小男孩，蹲下身子，從自己的包袱之中取出幹糧問道：“姐姐想打聽一個人，可否幫姐姐一下？”

  聞言小男孩一雙眼睛，如狼一般緊緊的盯著紀無雙手中的餅，腦子裏都顧不得去想她的話，一把抓著紀無雙的手生怕有人搶。

  一口咬下去，牙齒狠狠的咬在了紀無雙的手指之上。

  十指連心，紀無雙隻覺得似是針紮了心口一般的疼痛，趕緊甩手，鬆開餅這才看到自己的手已經被小男孩這一口給咬破了。

  鮮血流了出來，一直神色淡然的洛河眉頭微微皺了皺，伸手撫上紀無雙的手。

  一股暖暖的氣息包裹住紀無雙的手指，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修複。

  紀無雙看著洛河，眼中很是震驚。

  “這不過是最基本的治療，巫族是個人都會。”洛河收回手，繼續環抱在胸前，目光卻落在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似也發現自己咬破了紀無雙的手，一雙大眼睛中滿是恐懼和害怕，抓著餅子的雙手卻是不肯鬆開。

  紀無雙看著小男孩的模樣，心中輕歎一聲：“你叫什麽名字？”

  “虎子。”小男孩眼中滿是戒備，卻還是回答了。

  “你可知道這城裏有個叫黃文炳的人？”紀無雙問完就有些後悔了，自己著實有些心急了，這不過是個饑腸轆轆的孩子，瞧著怕是還沒有十歲，自己要尋得這個人自己都不清楚是個怎樣的，問他能問出什麽。

  一絲苦笑溢上嘴角。

  虎子卻是看著紀無雙很是認真的說道：“若我帶你去尋他，可有什麽好處？”

  紀無雙看著虎子頓時愣住，瞧著他饑瘦的模樣，心頭微酸。

  從懷中的錢袋取出一錠銀子：“這個給你。”

  原想著孩子著實可憐，既然是自己的子民，如今瞧見了沒有不管的道理。

  卻沒想到虎子看了眼銀子卻是搖搖頭：“我不要這個，我要這個。”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餅子。

  紀無雙頓時眉梢微挑，以為他不明白這銀子的價值，解釋道：“這可以買到很多餅的。”

  “買不到，現在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吃的，連城裏的財主都被燕國的人搶完了，誰都沒有糧食了，也沒人需要錢了。”虎子聞言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蒼涼，平白叫紀無雙更是心疼。

  原以為自己久經沙場看多了生死早已經麻木，卻沒想到如今竟是因為一個孩子的三兩句話，竟是忍不住心疼。

  紀無雙眨了眨眼，忍住眼中的淚意，將自己包裏所有的幹糧拿出來：“都給你。”

  聞言洛河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你都給了他自己怎麽辦？打算餓死麽？”

  “若實在沒得吃了，我還有馬。”紀無雙說著，聲音很輕柔，卻是叫人忍不住側目。

  虎子看著一大包餅子竟是愣住，隨後一把抱在懷中，生怕紀無雙反悔。

  “你隨我來。”

  說著用自己髒兮兮的衣裳將裝著餅子的小布包包住，朝著另一邊的城門走去。

  紀無雙原也沒想著一個小孩能替她將人尋到，完全是因為自己也沒頭緒，索性跟著將虎子送回去。

  省的路上遇到眼紅的，一個孩子沒有還手之力。

  這一路竟是走了足足有四五裏，走到城外一個很是荒涼的小村子。

  遠遠的瞧過去，隻有幾間勉強還能算作是屋子的土房立在道邊上。

  虎子瞧著近了，一溜煙跑過去。

  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紀無雙，似是怕她沒有跟上來一般，等走到一個矮房子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聽到外麵的動靜，屋子裏一個小姑娘跑了出來，瞧著年紀比虎子還要小幾分。

  見著虎子頓時咧嘴笑了起來，蒼白的有些暗黃的臉頰之上兩個小酒窩很是好看。

  頭上用紅布繩紮著兩個丫髻，瞧著虎子高興的叫了起來：“虎子哥。”

  虎子見著小丫頭也是高興的很，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衣服裏子擦了手，這才拿出自己很是寶貝的餅子遞給小丫頭：“快吃吧。”

  動作很有些粗魯，將餅子直接塞在小丫頭的手中。

  小丫頭卻是沒舍得吃，很小心的拿在手上：“我等爺爺回來一起吃。”

  “小蠻，沒事吃吧，虎子哥還有很多，給黃爺爺留了。”胡子說著，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小布包。

  被稱作小蠻的丫頭見此頓時眼睛猛地亮了起來，確定都是餅子，這才小心翼翼的啃了一小口。

  看著虎子很是滿足的笑了起來，紀無雙的心卻是猛地一顫。

  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要找的第二個人，竟然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單薄瘦弱的小丫頭。

  心中升起了一絲退縮之心。

  她實在無法開口，讓這個小姑娘將自己的生命獻祭。

  洛河瞧著紀無雙的臉色輕歎一聲：“就算她不獻祭給鎮魂書，也活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