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別天天在戲園子裏，多出來看看這外麵的天。”

  金啟陽見他東張西望的模樣，不由得搖頭輕歎。

  林羽秋手裏拿著剛買的熱乎包子，咽了下去嘴裏的那一口才道：“你是不知道，以前班主管得嚴，整天宅在戲園子裏麵要練戲的。”

  “那你現在呢？都是角兒了，還不肯出來逛逛？”

  “現在啊，是養成了習慣了。總是沒事就待在院子裏，沒事的時候唱兩嗓子，時間就溜走了。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出來看這熱鬧的集市。”

  “就你有道理，怎麽說都有的是大道理。”

  金啟陽說不過他，也懶得與他爭辯，拉著他進了就近的一家小酒樓。

  “別看這酒樓還沒有你們戲園子大，但這裏的飯菜可是一絕。”

  金啟陽頗有些自豪地揚了揚眉，看著這酒樓就像是看自己家的財產。

  林羽秋也不與他理論，隻是往裏麵走著。

  “金少！這是林老板！稀客稀客！哎喲，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那老板見兩個人進了門，麻溜地湊了過去。

  “別說那些客套的話，把你們這裏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來，好讓林老板嚐嚐你們的手藝。”

  金啟陽拍了拍那老板的肩膀，笑道。

  “好嘞，兩位樓上請！”

  那老板笑著將兩個人迎到了二樓雅間，不一會兒，那飯菜就端了上來。

  林羽秋吃的眼睛直發亮，“我怎麽就不知道這裏的飯菜那麽好吃呢。”

  “這啊，才叫享受。”

  金啟陽帶著林羽秋吃了一頓，這才將他送了回去，一番囑咐之後才往金府去了。

  林羽秋知道他的去處，心裏也踏實了許多，每日照舊唱著自己的戲。

  一年春秋轉瞬即逝，似乎還是昨天那個少年還在揚言自己要考狀元，可轉眼間，卻依然成為了那個狀元。

  那日，長街一片火紅，鑼鼓聲更是震天響。

  林羽秋與阿春倒是沒有往街上跑，隻是蹭蹭跑去了戲樓的頂樓，掀開簾子望著樓下。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悅，盡管這事與他們的關係不大，但依舊阻擋不了他們的熱情。

  在這些吵鬧聲中，亮眼的牌匾緩緩駛來，不多時，那張熟悉的臉龐就出現了。

  “是他。”

  林羽秋看著那身影，不知怎的，那眼神就是移不開了。

  周圍的茶樓不見了，那些人群也不見了，喧鬧聲也消散不見了，隻剩下了那一人一馬。

  金啟陽坐在那駿馬之上，目光也在人群中搜索那雙明亮而又獨特的眸子。他忽的想起來，這條街就是戲園子後麵的那一條，他循著那街角望過去，果然是戲園子。

  再往上瞧去，那雙明亮的眸子就這樣撞了進來。

  那雙眸子裏包含了無數美好的歲月，有春風的輕柔也有秋雨的惆悵，有夏雷的勇猛也有冬雪的纏綿。

  兩道眸光相撞，周圍的一切皆化作虛無。

  “少爺，少爺，該回府了。”

  人群中的月清輕聲喚道。

  金啟陽不舍得收回了眸光，與月清往金府去了。

  “羽秋哥，你這眸光瞧著不對勁。”

  阿春終於開竅了，他終於發現了林羽秋望著金啟陽的目光中摻雜了太多的思緒。

  “哪兒不對勁？你瞧錯了。”

  林羽秋收回了眸光，搖了搖頭便往樓下去了。

  金啟陽回了金府，見過了金老爺子和金老爺，又去了宗祠，這才與阿春一道回了書房。

  “如今少爺已然不是普通的少爺了，老爺子別提多高興了。剛收到消息，老爺子就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可是在宗祠裏待了一上午呢。”

  月清到現在嘴角的笑意都難以抹去，隻是望著金啟陽就想笑。

  金啟陽搖了搖頭，又揮了揮手，這才猛地下筆，在自己麵前的宣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三個大字秋紹班。

  “這是？”

  月清不解。

  “拿著吧。待我去找人去，把這幾個字裱起來送到戲園子裏去。”

  金啟陽吹了口氣，捧著手裏的幾個大字就給了月清，月清雖然不明白他這是搞什麽卻也聽話地捧著出門去了。

  沒過一會兒，老爺子又派了人來，金啟陽就跟著往前廳去了。

  “爹、爺爺。”

  一一問過金啟陽才落了座。

  “來，嚐嚐家裏的菜。在京都待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你還吃不吃得慣家裏的飯菜。”

  金老爺子總算是有了可及眼底的笑意，

  “不管走到哪裏家裏的飯菜才是最可口的。”

  金啟陽毫不客氣地一口吞下金老爺子夾來的菜，吃著還不忘給金老爺夾一筷子。

  一桌子和樂融融的，倒是讓人格外的愜意。

  “我想著，你這也算是學業有成了，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成家立業了？”

  金老爺子吃完了飯，擱下了筷子問道。

  “成家立業？”

  金啟陽頓了一下，手裏的筷子突然就變重了。

  不知道為何，腦海裏卻突然出現了林羽秋的臉。

  “是啊，你要是沒有遇到什麽心愛的姑娘，那也不要緊，先納個小妾，也讓我和你爹都感受一下抱孫子的滋味。”

  金老爺子笑眯眯地說著，眼神還時不時地往外麵飄去。

  “這。”金啟陽有幾分為難，納妾這事他是一直沒有想過的，但是娶妻這個。

  “你這麽大了，也不用不好意思了。有什麽要求你說說。”

  金老爺也擱下了筷子，看著金啟陽滿臉的期待。

  “我這不是才不到二十嘛，剛中了狀元，應該先國後家，這還沒有為朝廷出力呢，怎麽就能想著自己一個人享樂呢。”

  金啟陽眼珠子一轉，忽然來了想法。

  金老爺子一聽倒也是這個道理，隻是他這麽大年紀了，還是很羨慕人家抱孫子的人家的。

  “要不把月清收了？我瞧著那也是個好姑娘，自小跟著你你倆也是知根知底的。”

  金老爺自然知道金老爺子的想法，跟在一邊試探著提出了自己的小建議。

  金啟陽一愣，萬萬沒想到自己老爹會這樣說。

  “這、不行。”

  金啟陽還是搖了搖頭，雖然這樣直接拒絕讓金老爺很沒有麵子，但金啟陽還是拒絕了。這樣直白的拒絕讓金老爺子和金老爺都是一愣，遲疑地看向了金啟陽。

  “我還是覺得應該先報效朝廷。爺爺、爹我吃飽了，就先回去了。還要準備進宮的事宜。”

  金啟陽說著就回了書房。

  金老爺子看著金老爺兩個人目光交流了一會兒才同時歎了口氣。

  “你說，你兒子是怎麽想的？這娶妻生子的事情他不著急就算了，怎麽連納妾也不感興趣？這會不會是哪裏有問題啊？”

  老爺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金老爺趕緊寬慰他。

  “爹，你這別胡思亂想了，興許是他心裏裝著朝廷裝著皇上呢。”

  金老爺的話成功寬慰了金老爺子，兩個人又喊來丫鬟要了壺小酒，兩個人小酌了一陣才各自回屋。

  金啟陽回了書房又想起了金老爺子的話，娶妻生子麽。

  “少爺，這個給裝裱好了，你看。”

  月清的辦事效率就是高，不過是吃頓飯的功夫，這裝裱就結束了。

  “不錯不錯。哎，跟我去一趟。”

  “少爺，少爺！這老爺子和老爺都在家裏呢，你若是這時候出去，那家裏怎麽交代？”

  月清一把拉住了金啟陽，拽著他回了房間。

  金啟陽皺著眉，看著麵前的那扇門有幾分憂鬱。

  “少爺，你”

  “砰砰”

  外麵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月清的話，月清趕緊將那字畫收了起來，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開門去了。

  “月清姐姐，老爺子喊你。”

  門外的是個跟在金老爺子身邊的丫鬟，月清點了點頭。

  “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好的。”

  “少爺，我先去找老爺子去了。”

  月清和金啟陽打了一個招呼就關門走了。金啟陽看著月清離開的身影腦海裏又是剛才金老爺子的話。

  “不行！”金啟陽猛地一砸桌子，往前前麵的字畫搖了搖頭，“不能這樣！這也太不公平了！”

  金啟陽打定了主意就把桌子上的書畫都扔到了地上，一個轉身就從後窗跳了出去。接著麻溜地爬上了那座熟悉的牆就出了門。

  一路往戲園子趕去，半道上還不忘帶上兩個小菜。

  “喲！狀元郎來了！都來！快來看！”

  阿秋先看見了金啟陽，大聲吆喝著跑進了院子裏。

  “啊？真的假的？”

  不少人都表示懷疑，但還是打起了簾子往外看去。

  “哎，這是真的狀元郎哎！不是假的，是貨真價實的！”

  秋意也丟了老何教他的東西，拽著金啟陽的袖子就不肯撒手。

  “我的老天爺啊，這是看見活神仙了！”

  老何吆喝著出門，看著金啟陽感歎不已，爹娘不說先把祖師爺給挨個道了遍謝。

  “哎哎哎，你們也別這樣啊。我就是去了一趟京都罷了。”

  金啟陽扒拉開拉著自己衣裳的秋意，艱難地往林羽秋的房間走去。

  林羽秋打了簾子出門，一眼就看見了那一身紅衣裳的金啟陽。

  依舊還是那個少年，依舊還是那副模樣，隻是身上多了些讓人舒服的書香氣，還多了些成熟。

  “都讓讓，讓讓。”

  阿春很有眼力勁地在前麵開道，把所有人都扒拉開，讓林羽秋走在了前麵。

  金啟陽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林羽秋出神。

  走的時候依舊還能看見他臉上的肉，回來的時候，卻是沒了那些稚嫩。

  “許久未見。”

  林羽秋瞧著他許久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