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多人，這我還怎麽找念雅。”

  一重疊著一重的人，摩肩接踵已經是小事。被圍在人群裏的馮少爺急得鼻子冒汗，來來回回擦了幾遍汗，擦得鼻子都紅腫了許多。

  “瞧瞧，這人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哥卻偏偏與眾不同，恰逢喜事，卻紅了鼻子。”

  馮家的二少爺馮念成跟在後麵笑了個前仰後合，倒是老三馮念楮穩妥許多，不急不緩地踱著步子走在最後麵。

  “賀喜少爺，恭喜少爺。”

  一眾小廝丫鬟都丟了手裏的活拉幫結派地跑去說吉利話，這吉利話一出口，怎麽著也得有幾個銅板。

  “這幫臭小子，可算是回來了。”

  馮老爺顫抖著雙手略顯著急地出了門。

  馮念雅也跟著往外跑，隻是半路被丫鬟截了下來。

  小丫鬟顧不得擦汗忙拽住了馮念雅的袖子。

  “小姐小姐，使不得，使不得。這外麵的男子那麽多，萬一唐突了，這可如何是好？”

  馮念雅這才頓住了腳步，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停在了小花園裏。

  “念雅，這都等不及了。”

  “母親，念雅隻是聽聞三位哥哥回來。”

  馮念雅麵上一紅，不自然地別過了臉。

  “走吧，母親給你撐著。”

  馮太太拉著馮念雅的手就往大堂走去，因著丫鬟小廝都趕去了門外，大堂倒是空閑了許多。

  馮太太坐在了堂上，接著又進來了一位側房，三個人坐在了堂內閑聊起來。

  不過半盞茶功夫兒，喧鬧的聲音便從外頭傳了起來。緊接著就是一群大頭的小廝。

  一通吵鬧過後，那抹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視線內。

  “是哥哥。”

  馮念雅激動得笑著站了起來，倒是馮太太笑著將她拉了回去。

  “瞧這急得。快擦擦。”

  馮太太笑著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了馮念雅，馮念雅不好意思地接了帕子匆忙地擦了擦就想起了什麽。匆匆地又開始收拾起自己的頭發，又理了理衣服，似乎怎麽收拾都不夠整齊。

  兩位太太對視一眼捂著嘴一個勁兒地笑。

  “今晚都來院子，咱們一家子好好地吃一頓。老徐，囑咐廚房準備些果酒，你們兩個也許久不曾啜飲了，今晚一道喝個夠。”

  馮老爺心情大好，遣散了一眾丫鬟小廝，這才招呼起老徐來。

  好半天老徐都沒見著身影，這才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麽。

  “哎喲，瞧我，這都忘了。念成，你去把你徐叔叫進來，那些小廝什麽的，給他們些讓他們自己分去。”

  “是。”

  馮念成應聲便起身跑了出去。

  不多會兒，老徐便匆匆跑了進來。

  馮念良時不時地瞄一眼對麵的馮念雅，隻是礙於當下的情景，又不好過於頻繁。

  “如今既然都回來了，那就把婚事籌備籌備。念成和念楮倒是不急，先把念良的婚事辦了。”

  馮老爺發了話，這事就是敲定了。這夜裏的酒席剛過，馮念良就耐不住性子翻進了馮念雅的院子。

  馮念雅被他嚇了一跳，嬌羞著進了屋子。

  馮念良也匆匆跟著進了屋子，隻是嚇壞了丫鬟們。

  “大少爺這麽晚了，這。”

  小丫鬟又不敢說什麽，但這事又不合禮法。但是雖然說兩個人就要大婚了，可這般模樣，依舊不合適呀。她這想著整個人糾結地臉都皺了起來。

  “你先下去吧。我過會兒就走。”

  馮念良笑著將她遣了下去。

  “哥哥可算是回來了，這一路可是辛苦？他們都說京都的秋日比這裏冷上許多，可有感染風寒？帶的衣服呢？夠嗎？夜裏冷嗎？”

  馮念雅又連著問了好些話，忽然才發現隻有自己在一個勁地說，而馮念良都不曾回她。她猛地停了下來，不解地看向了馮少爺。

  “哥哥怎麽不說話？隻有我一個人在這滔滔不絕，倒像是”

  “我喜歡看你關心我的樣子。”

  馮少爺寵溺地笑著將她拉進了懷裏，馮念雅紅著臉將他推了開。

  “老是開我玩笑，你再這樣，我便不理會你了。”

  “是我的錯，我錯了。這個送給念雅做賠禮可好？”

  說著，他便將懷裏揣著的東西拿了出來。打開了兩層手帕這才露出了裏麵的木簪。

  簪子上麵栩栩如生地雕了一朵蓮花，後麵刻了一個與那蓮花完全不同風格的雅字。

  馮念雅直勾勾地盯著那個雅字，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簪子雕工不錯，隻是這字，刻得有些淒慘。”

  馮念雅笑著開口。

  馮念良搓著雙手有些尷尬地奪回了簪子。馮念雅一個不甚便被奪走了簪子。

  “不是贈與我的嘛？哥哥奪回去算是什麽？”

  馮念雅個子力度都不及馮少爺，自然搶不回來。搶的著急了幹脆不去搶了，她假裝生氣別過了身子。

  “好了好了，發簪還你。夜也深了，你早些歇息。明日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馮少爺體貼地笑著起身，與丫鬟吩咐了兩句便離開了。

  馮念雅瞧著手裏的簪子，手心裏還透著上麵的溫熱。那是馮少爺留下的溫度。

  “哎喲，小姐，該睡了。這大晚上的，再不睡啊，該長皺紋嘍。”

  小丫鬟從外麵跑進來，看著麵前笑得合不攏嘴的馮念雅抱怨起來。

  “這大少爺也是，這麽晚跑來叨擾大小姐，未免也太不合禮數了。”

  “你這丫頭，最近膽子是不是胖了二兩？連你大少爺的閑話都敢說了。”

  馮念雅趕緊將手裏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起來，上了鎖這才安心地去洗漱了。

  小丫鬟笑著看她上了床，將手邊的簾子放了下來才俯身熄了蠟燭關門離去。

  第二日，天氣大好，在馮老爺的指揮下，馮府忙碌了起來。

  自己家的閨女嫁了自家兒子，這在馮老爺看來是何等喜悅的事情。

  而馮念雅的身世又是鎮子上人人皆知的，這場喜事自然是得到了眾人的祝福。

  “小姐，小姐，你發簪忘了。”

  小丫鬟跟在身後急忙叫了回來。

  馮念雅一抹發髻果然是忘記了，忙轉身坐回了凳子。小丫鬟又幫著整理了一下發髻，這才打扮好。

  隻是未來的幾日，馮念雅總是忘這忘那，搞得小丫鬟整日著急上火。

  終於挨到了大婚之日，鞭炮聲響徹了整條大街。

  “我的女兒啊，怎麽忽然就出嫁了。”畢竟也是跟在身邊這麽多年了，出嫁之日還是忍不住落淚。

  “姐姐，你這哭什麽，這念雅日後不還是咱自己家的孩子麽。”

  馮家內宅的人為了這門婚事，也是忙裏忙外。馮老爺的妾室也跟著來幫起忙來。

  “說的倒是，瞧我。怎麽還哭起來了。”馮太太笑了笑，擦了擦臉龐才繼續梳著頭發。

  一頭秀發被保養地極好，隻是頭發的主人有些心不在焉。

  “念雅這是怎麽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還是做母親的心細，一眼瞧出來了她的不妥。

  “夫人不知道，小姐最近總是這樣，今日忘記帶發簪明日忘記穿外衫。”

  小丫鬟笑著將手邊的蓋頭給馮念雅蓋在了頭上。

  “今日之後，我便該改口了。”

  小丫鬟兀自念叨著，捏著袖子也忸怩起來。

  “哎，你說，以後這生了娃娃，是叫咱什麽呀？”

  “姨娘笑話我。”

  馮念雅紅著臉嗔道。

  馮太太笑著將她扶了起來，接下來就要上花轎了。雖說成婚就在大堂，但還是要圍著鎮子走上一圈。

  “新郎官來嘍！”

  門外傳來了二少爺的聲音，接著就是迎親的隊伍。

  “來了來了。急什麽。”

  二姨娘笑著開了門，看著眼前的三個公子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快點快點，娘，母親，這都要趕不上吉時了。”

  二少爺笑著將自己的母親拉到了一邊，任由馮念良進門來將馮念雅背了出去。

  “恭賀新婚！”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啊！”

  馮府的門口來來往往的一堆客人。馮老爺和老徐笑著談天說地。

  各處與馮老爺有往來的生意人都給麵子的跑了來。

  一上午這賀禮就沒停過。

  “新娘子來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門口的小廝立刻精神了起來，分開兩列迎接花轎。

  這場大婚在這座鎮子上也是少有的，各家的孩子都跑到路上來撿糖果。還有些老百姓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馮念良相貌端正一身紅衣坐在馬上，身前的大紅花足以說明他的身份地位。身後的花轎紅豔豔，一旁的紅綢比那陽光還要璀璨。

  大婚的熱鬧為當時人們所稱道，鎮子上的閨女可都盼著有如此郎君將自己娶回家。

  熙熙攘攘的人群，紅紅火火的熱鬧。

  婚後，兩個人的小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馮念良與自己的二弟一起照顧店裏的生意，老三則入了朝堂，也算是有了個小官職。

  一切的轉變都發生在一起外地的生意。臨近過年了，馮念良本是打算歇業準備年貨，隻是突然來了一批比較著急的單子，他隻好趕去外地。

  兩個人也說好了一起過年的，隻是，馮念良這一去就沒有回來。

  馮家的人派了許多人去找都沒有音信，各地的官府也張貼了告示，卻一連幾日都沒有消息。

  馮念雅原本好看的臉已經瘦了一圈，往日的笑聲也消失了。馮府的上空飄著一層消散不去的陰鬱。

  馮太太也比馮念雅好不到哪裏去，整個人都失去了笑臉。

  “這，這樣下去可怎麽辦？”

  二姨娘時常看望馮太太，隻是去了十趟九趟都不見笑容。隻有一趟看到了笑容，還是強顏歡笑。

  “姐姐，你這樣下去，累垮了身子豈不是讓念良回來著急嗎？說不準是在哪跌了跤失了憶，過些日子便回來了。”

  “有道理，我怎麽沒想到呢。”

  聽了二姨娘的勸，馮太太好受了許多，這才起身與她去了馮念雅的屋裏。

  馮念雅目光呆滯地盯著手裏的發簪，上麵的雅字都掛了一層血。

  “哎喲，我的兒啊，怎麽這麽傻啊。這手，你們這些丫鬟，怎麽不好好看著，看看這手。這可是讀書識字的手哎。”

  馮太太看著那雙手又是一陣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