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行省，同海市。

  仙玉酒樓。

  一靠窗之處，有一少年安靜坐著。

  他來此處已有多時，不喝酒，不吃菜，不言，不語。

  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坐在那裏，安靜飲茶。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但是酒樓的工作人員，卻是已經注意他良久了。

  “總管，那臭小子已經在那坐了三個小時了。不點菜也也不點酒的，光雞兒喝茶。占著茅坑不拉屎，我們要不要讓他滾！”

  酒樓裏的一跑腿的，此時卻是在遠處對著那少年靜坐的方向指指點點，對著酒樓總管說道。

  總管長得肥頭大耳，此時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懷中有一妖豔女子搔首弄姿。他一隻手一邊摸著女人的大腿，另一隻手卻是摟著女子的腰，正愜意的享受著人生。

  “哦，是嗎？”

  “這種窮逼，也敢來我仙玉酒樓？”酒樓總管抬頭，透過樓上的欄杆，也是朝那少年的方向望了一眼，滿心的不屑與厭惡。

  “罷了，遠道而來便是客。我們仙玉酒樓，以禮待人，先禮後兵。”

  “這樣吧。再給他半個時辰，若是半個時辰之後，他還一毛不拔，那就讓他滾蛋。我們是賺錢的營生，不是特麽的搞慈善的。”

  總管說完之後，便擺了擺手，示意讓手下下去做事吧，別在這礙眼。

  此時，酒樓之中依舊喧嘩一片。

  匯聚在此處的三教九流，依舊在談論著最近東州域中已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大事。

  窗邊的少年，依舊默然不語，安靜飲茶。整個人如同老僧坐定一般，幾乎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然而，在場之人哪裏知道，他們的談話，幾乎盡皆落入了眼前少年耳中。

  “厄難毒仙？”

  “山河會盟嗎？”

  良久之後，楚雲嘴角輕輕抿起，卻是近乎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雙瞳眼之中，更是有莫名的光芒閃過。

  是的，眼前這靜坐在酒樓窗邊良久的少年，赫然便是楚雲。

  楚雲在離開皇甫家族之後，並沒有離開同海市，而是就近尋找了一個酒樓，暗中了解東州域的局勢。

  “看來本尊若想在最快時間內在這東州之域有立足之地，關鍵就是這山河會盟了。”

  楚雲並不打算在東州域待太久，籌夠足夠的元靈石後，他便會離開，動身前往中州域。

  畢竟，他來東州域的目的也隻是為了日後的炎魔分身降臨仙界做鋪墊而已。

  “聖...聖子？”

  就在楚雲為日後思慮謀劃之時，這時候，卻是有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突然響起。

  楚雲起初並沒有在意，以為喊得並不是自己。可是那聲音並未因此停止，反而繼續試探喊道：“楚雲聖子？”

  嗯？

  楚雲眉頭一皺，瞳眼深處有一抹殺意一閃而過。

  不是楚雲反應過激，主要是楚雲聖子的身份，整個下仙域，估計也就隻有九宮仙國的人知道。

  而如今，楚雲幾乎跟九宮仙國已經是死敵。

  可以說，楚雲在東州域的事情一旦敗露，傳回九宮仙國，那九宮國主邢九天怕必然會派人前來追殺自己吧。

  所以，在聽到有人認出自己之後，楚雲近乎本能的想要滅口。

  然而，就在楚雲殺意驟現之時，隻見一個年級不大的少女卻是小跑了過來，看到楚雲滿心的激動，竟然直接跪在地上：“聖子，真的是你。”

  “琴宮素群琴女，雲青青，拜見聖子。”

  “素群琴女？你是琴宮的人？”楚雲神色一愣，頓時沉聲問道。

  雲青青一身素群，衣著打扮像是個丫鬟侍女。此時這女子激動的跪在地上，俏臉上近乎有淚水流下。

  正所謂他鄉遇故知，雲青青沒想到在距離琴宮萬裏之外的地方，竟然還能遇到昔日的聖子，自然失態流淚。

  “嗯，聖子。我確實是琴宮琴女。”雲青青擦著眼淚，對著楚雲恭敬回道、

  楚雲更加疑惑，眉眼之中的那抹警惕並未散去：“既是琴宮琴女，那為何不呆在琴宮，卻出現在這東州之域？”

  楚雲問道這裏，雲青青的神色頓時黯淡了許多，俏臉多了幾分悲傷，淚水卻是更加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

  ————

  ————

  短暫的交談之後，楚雲也倒是知道了雲青青的遭遇。

  原來雲青青在琴宮之時因為觸犯了宮規，後被逐出了琴宮。走投無路之下，雲青青便跟著自己叔叔一塊到了東州域。最後，一路兜兜轉轉，便落在這酒樓之中當個彈琴奏樂，娛樂食客的戲子。

  “我叔叔是商人，常常在東州域就九宮仙域之間貿易往來。叔叔說東州域遍地錢財富貴，機緣萬千，元靈礦脈眾多，便勸我來東州域某一紙富貴榮華。”

  “我本就出身卑微，又是琴宮被逐之女，留在九宮仙國也隻會遭人恥笑，指指點點。在叔叔勸誡之下，我也便來了這所謂的遍地黃金之地。”

  “我本以為到了東州域，靠著叔叔幫扶，很快便能出人頭地，得一世富貴榮華。”

  “可誰能想到，理想雖然豐滿，現實卻是這般骨感。”

  “我遍尋出路，最後也不過成了一個賣藝的戲子，靠著一點琴技，為人彈琴演樂，供人觀賞娛樂。”

  雲青青滿心的自嘲，那張俏臉上，卻是寫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若是琴音宮主知道，昔日的琴宮琴女，如今卻是成了一個供人觀賞娛樂的戲子，肯定會怪我敗壞宮門名聲吧。”

  雲青青搖頭說著，話語之中盡是苦澀。

  她很清楚，從她放下琴師的尊嚴，為了生計彈奏琴曲娛樂世人之時。琴宮宮門，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聽著雲青青的遭遇，楚雲除了有些感歎之外，但整個人依舊平靜。

  生活本就是如此？

  無論你走到哪裏，哪怕遍地黃金，哪怕機緣滿布，但這所有的一切，也隻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富貴榮華，功名利祿，哪是你想得就能得？”

  “唯有強大自身，方才是根本。”

  “強者走到哪裏都會發光發熱，而弱者，身在何處，也都是弱者。隻能在夾縫之中，苟且偷生。”

  “無論仙界，還是凡界，唯有掌握力量，方才能永恒不滅！”

  楚雲感慨萬千，雲青青的遭遇，讓楚雲對力量有了更為濃鬱的渴望。

  雲青青若有力量，豈會琴宮被逐？

  雲青青若有力量，又豈會背井離鄉？

  “不過你小小年紀，能經受住這般苦難，堅強生活，也算難得。”

  楚雲並不覺得雲青青卑微渺小，相反，她還覺得雲青青有些偉大。

  他記得自己老師青陽說過的一句話，這芸芸眾生，任何靠著自己力量努力活著的人，都是偉大的，都當值得尊敬。

  “雲青青，雲青青，你死哪去了？”

  “到你上場了不知道嗎？”

  “這月工錢還要不要了？”

  遠處傳來一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雲青青應了一聲，便趕緊歉意的對楚雲道：“楚雲聖子，抱歉了，前台掌櫃催我的，我得上去表演了。等我彈奏完了，再來陪聖子聊天，聖子一定要等我哦。”

  雲青青擦幹淨臉上的淚漬，隨後強顏歡笑，對著楚雲說了一聲，便趕緊提著琴上台去了。

  酒樓中間，有個木板搭建的舞台。

  此時，雲青青已經上台，十指輕顫，琴曲如流水流淌。

  雲青青應該彈得是琴宮的琴術，不過素群琴女，接觸到的也都是一些很低淺的琴法，基本沒有攻擊之效，但是那種美感，還是遠超尋常琴法的。

  再一次聽到這久違的琴聲，琴音那妖嬈嫵媚的倩影，卻是不自覺的便浮現在了楚雲的眼前。

  “音兒，你們可還安好？”

  “邢九天沒有為難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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