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鴛神色冷淡。

  女孩兒笑了笑，隨手抓了把銀瓜子遞給一旁的宮女，“多謝姐姐們給我送熱湯來，我與彩鴛姐姐有些舊情，不如幾個姐姐先去吃茶，我和彩鴛姐姐說兩句話？”

  彩鴛冷漠地道，“小姐說笑了，我一個宮婢，和您這樣的金枝玉葉能有什麽交情。”

  “初桃姐姐最近怎麽樣了？你們兩個一直以來，周不離孟的。”

  “小姐有什麽好裝糊塗的啊？”彩鴛冷冷勾唇，“初桃如今是慈寧宮的一等掌事姑姑。闔宮上下哪個不知道她？你進宮侍疾這麽久，在慈寧宮看了多少場戲，你能不知道嗎？”

  彩鴛遞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小宮女，那些小宮女輕手輕腳地將鹿筋湯放在了桌子上。

  “吃了罷。”彩鴛涼冷地掃了一眼名牌。

  住在這個偏殿的，該是通政司參議的女兒，宋秋池。

  “宋小姐，這是太後娘娘親自賞賜，趁熱喝了吧。”

  宋秋池自知躲不過，又從彩鴛嘴裏撬不出話來，隻能端著碗。

  她忽而又是一笑。

  “姐姐何必這麽冷淡，當年我你和初桃姐姐三個同吃同住，何等情分，如今再見，卻形同陌路？不若留下來吃杯茶？”

  “宋小姐，奴婢還有別的差事要辦，實在留不得，至於過去同吃同住的情分，奴婢還當真不記得去那個參議家裏伺候過人家小姐，怕不是宋小姐認錯人了吧。”

  “還真是冷淡啊。”宋秋池壯了膽子，笑了笑，“姐姐，我們可是一起被送到那黑窩子裏去的，提什麽身份，咱們可都是一樣的身份。就兩個公子哥兒，咱們自個兒又沒的選……何必將往日情分都抹消滅了呢。”

  “既然知道各為其主，何必巴巴地湊上來找沒趣，如今不過形勢走低了點，就過來難為我，當真不怕我賞你兩個耳光。滾開！”彩鴛冷冷道，“你若是當真還記得往日情分，今日就該裝作素不相識，把過往全抖落出來，是在試探我和主子之間的情分還是生怕靠不上我這棵慈寧宮的大樹。今日你也幸而見的是我，若是初桃，要你屍骨都存不下。”

  “被看透了啊。彩鴛你倒是被在暗衛營的時候精明了點。”既然都挑破了，宋秋池也沒有任何遮掩，反而笑了起來，“隻是沒想到，素來在暗衛營，有點兒人氣兒的彩鴛姐姐，如今也變得這般冷酷無情。”

  “秋池，若僅僅隻是各為其主，我今日少不得也要照應你一二的，可你自己做的事情，難不成你自己全都忘了嗎？”彩鴛怨恨道，“春君是怎麽死的？當年你與春君去侍奉臨風殿下，我和初桃跟隨陛下。你也是用今日一般的說辭，套了我們不少話，扭頭在你的主子跟前領賞不說，還暗地裏告發春君和我們私下聯係。我和初桃都受了主子的刑杖，春君則直接被君臨風處死。”

  彩鴛的雙眸赤紅，在認出這個女人真實身份後，她的心緒就再難平息，“是你教了我走出暗衛營的第一課。我身上的傷痕還在呢。”

  “你說什麽呢，我……當年當真都是誤會。”宋秋池提起過去的血腥和妹妹的死笑容依然輕巧，“我年少不懂事，在主子的疑惑追問下，不知輕重地說了，事後我也很後悔。誰能夠想到你們主子那麽苛待你們，竟然打了你們呢？我們暗衛之間，就不能互相交朋友嗎？至於春君的死，哪裏是我告的？她分明就是自己辦砸了差事熱了禍啊，那都是君臨風的私隱，不能告訴旁人的，隻能借了我的由頭而已。”

  “別在我跟前巧舌如簧。宋秋池，之前你用這張麵具藏的挺好的啊，今日怎麽沒忍住冒出來了？嗬，鹿筋湯沒有毒。夠了嗎？”

  宋秋池終於將手中已經涼了的湯喝了，心滿意足地笑著跪了下來，“宋氏秋池跪謝太後娘娘恩賞，太後千歲。”

  彩鴛滿臉怒意，轉身匆匆地回宮。

  她正準備掀了簾子進殿內複命，恰巧撞見了笑著出來的初桃，初桃臉上的笑意在瞧見在瞧見彩鴛的時候頓了頓，“這是怎麽了？”

  彩鴛一愣。

  初桃忙忙從繡囊中取了一枚香丸，塞進了彩鴛的口中。

  彩鴛吃了後，忽然覺得腹中翻湧，強忍住難受的感覺，衝到了一旁的淨房中。

  她過了好久才出來，臉上的神色很難看。

  “是蠱蟲。”初桃道，“剛吃了避蟲丸，吐得還算幹淨。這是怎麽了，是誰對付的你？”

  彩鴛深吸了口氣，“我遇到了老四，她現在的身份是通政司參議家的女兒，叫宋秋池。”她咬牙切齒，“剛才一聲聲姐姐叫的親切，沒想到，竟然扭頭就對我下了蠱我還渾然不知。我……我真蠢透了。”

  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春君都是被她害死的，我竟然還沒有提起提防的心思。”

  “什麽？她不是效忠於君臨風嗎？什麽時候進的宮，咱們這麽久以來竟然一點音信都沒有。”初桃臉色大變，“咱們四個暗衛中，數她手段最毒辣，又習得了一身好蠱，進宮這麽久，藏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今日被咱們娘娘賞賜湯才被詐出來，這麽久的時間，憑著她的本事，天知道能在宮裏做多少事兒來。”

  “無妨，別太害怕，再怎麽厲害，也是個小小文官的女兒，咱們要對付她，還不難的。你現在身上蠱蟲還沒清幹淨，暫時別進暖閣了，下午用煮熟的熱雞蛋好好滾滾身子，將蠱蟲拔幹淨了，再過來。”

  “好，姐姐，這是我理出來的今日送湯時候的所有大小事情，您給娘娘送過去。”

  “是，這群能夠留在現在的貴女，怕是哪個背景都不幹淨。”

  彩鴛忍不住歎道，“姐姐，你說，咱們娘娘到底是什麽腦子啊，這種法子都能想的出來，換做誰，剛攆走了淑太妃，都要好好享受享受宮裏的太平日子。”

  若不是娘娘出此奇招，怎麽能趁著昨晚宮宴嚇住了一群貴女的時候，將她們的心思都給勾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