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時的辱，換來我們墨家的長盛不衰，我墨家血脈的皇位，不好嗎？”

  墨老夫人很是意動，和墨卿之對視了一眼。

  墨卿之歎息道，“墨淺裳這個太後，不過是陛下用來混淆視聽，挑起世家和寒門貴子的風波的棋子罷了。現在陛下剛剛登基，根基未穩，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可是等到日後陛下根基穩固，不管是她，還是她肚子中的孩子，怕不是都會視為恥辱，被處理掉。”

  甚至，極為有可能，墨家也受到牽連！

  宋氏蹙眉。

  墨卿之道，“與其這般被牽連，我墨家不如暫時靜觀其變。這是最保守，也最為合乎我們利益的答案了。”

  宋氏早就能想到此時墨老夫人和墨卿之的顧慮，她抬手給墨老夫人和墨卿之各倒了一杯茶，方才繼續說道，“太後那是禮法規定的太後，是先帝明媒正娶地嫡妻，如今隻不過輸在沒有權勢隻能依賴陛下罷了。將來，縱然再怎樣，她的尊榮都不會少！又有子嗣傍身，就衝著如今陛下寵著的勁兒，封王拜侯都是次的！恐怕連禪讓傳位都是肯的！隻要太後的地位在，將來小王爺的地位在，我墨家又鼎力相助，哪裏會說沒就沒了？她可不是當初名不見經傳的墨家庶女，而是載入史冊的太後娘娘！”

  “哪怕……真的有一日，陛下翻臉，我們墨家隻要不行差踏錯，扶持小王爺，陛下再怎麽狠絕，虎毒不食子，我們也能保住富貴榮華。”

  墨卿之審視地看著自己一直以來不聲不響的妻子。

  她是什麽時候想到這些的？

  連墨老夫人都覺得訝異。

  這個兒媳，自從進門之後，就木訥守時，一向規矩本分，是個任由人揉捏的老實孩子，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聰慧了？

  “其實這些，都是擺在明麵上，人人都可以看到的，不過太多人不敢深思，更不敢去賭。”宋氏慢慢道，“我也是見了太後娘娘之後，才慢慢想明白其中的關竅的。”

  她歎了口氣，“若是我說到這般地步，夫君和母親還堅持著明哲保身，甚至時不時和墨太後敵對，那墨家，眼見著一個大禍就要臨頭了。”

  …………

  宋氏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的走出了正院。

  想到慈寧宮裏的墨淺裳，她又強撐著打起精神來，看著眼前的秋葉泛黃。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墨卿之和墨老夫人沒有討論多久就走了出來，看到妻子站在銀杏樹下悵然若失地模樣，他快步走了過去。

  “你們……可答應了？”

  墨卿之猶豫道，“再等等。”

  宋氏的心驀然揪緊。

  她知道讓一家之主做出這樣的決定十分艱難，墨家做出觀望的決定，合乎情理，可不知怎的，看著眼前的丈夫，她還是覺得……有些恨鐵不成鋼。

  不過，明顯，宮中可不肯給墨家一個猶豫太久了機會。

  就在宋氏和墨卿之回到屋子中，剛剛坐定之後，一道聖旨就落入了墨家。

  “毒殺皇嗣”這個罪名讓墨家上下陷入了極大的惶恐震蕩之中。

  墨卿之本就停職查問緬南細作之事，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暈厥過去。

  他顫抖地手接過了聖旨，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著來傳旨的太監，“是誰，是誰竟敢這樣汙蔑我墨家？！”

  宋氏扶著丫鬟站起，隻覺得雙腳發軟。

  縱然做好了準備，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公公，想必這是個誤會。”宋氏道，“臣婦所送的東西是替何家捎帶的，而且，由始至終都有陛下派來的太醫跟著，怎麽可能下毒？這分明就是誣陷。”

  “這件事情，墨夫人和雜家說，雜家也不能替夫人做主啊。如今，太妃娘娘負責查案，陛下正聽審，說是還查到了什麽人證。墨夫人不如自己進宮，趕緊跟太妃娘娘和陛下分辨分辨。”

  “是，當然要去。”

  “那夫人和老太太就好好收拾停當了，跟隨雜家一同入宮吧。”太監笑得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墨卿之神色一亂。

  宋氏知道墨卿之所想，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公公，母親因為二房出了細作的事情，已經臥病在床幾日了，若是進了宮，怕不是要過了病氣給宮裏頭的貴人。”

  “那好吧，就由墨夫人肚子一人去就好了。”

  宋氏一笑。

  這突然降下的聖旨將整個墨家都鎮住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宋氏，希望著她能夠在養心殿中為墨家老小洗脫罪名。

  畢竟，若是此事說不清楚，墨家滿門怕不是就要交待在這兒了！

  “公公，您稍後。臣婦梳洗換裳，就跟隨公公進宮。”

  那公公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地道，“夫人可要快點，陛下可還等著呢，若是去遲了，錯過了什麽，豈不是冤枉。”

  宋氏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內院走去。

  過了垂花門，回到自個兒屋子裏，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孩子們叫來，細細地叮囑了她走了之後，院內的諸般瑣事。

  墨卿之也走了過來。

  宋氏一顫抬起頭來。

  “相公……今日一別，也不知道有沒有再見的時候了。”宋氏垂首淺笑，“夫君放心若是陛下當真要發落墨家，臣婦會一人擔下所有罪責。”

  墨卿之不由得紅了眼眶，“別說這些喪氣話。”

  “淑太妃一向厲害，連墨太後都無法對付，我這次怕是又去無回了。”宋氏慢慢搖頭，“你聽我說，咱們墨家和何家的關係，這次怕不是要見光了。我說什麽也想不到，這東西當真惹下這般大禍。墨家如果不與何家撇清，怕不是我的命就沒了。夫君，你還是決定要繼續觀望嗎？”

  墨卿之道，“蘭芝，那是你自己該做的決定，你為何要問我？”

  宋氏愣了愣一笑，扭頭抬手拿起妝台上的梳子，小心地為自己梳理著一頭長發，“其實細想一下，我當時也是蠢了，如今走到這一步，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是墨家的主婦，又怎麽真能，置墨家安危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