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老太太繼續說道：“我對你們大家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解釋一下我們家幹仗的原因。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信了你們所說的迷信，不支持我兒子福貴再幹這殺豬的買賣，於是就因為意見不和而鬧起了矛盾。”

  說到了這裏，老太太就把臉轉向了吳大拿說道：“我要跟大家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現在，這個五好家庭的牌子你要摘走就摘走吧！”

  老太太說完了這句話，就拄著拐杖弓著身子又進了屋。

  老太太一走，吳大拿這才回過神兒來，於是又重新湊近了門框，把手裏的鉗子又舉了起來，開始摘牌子。

  盡管當初掛這個牌子的時候費了一番好勁兒，又是量尺寸又是端祥正不正當的。可摘牌子卻是很簡單的事兒，吳大拿用鉗子把門框上的釘子一拔下來，這個牌子也就摘掉了。

  “鄉親們，看見了沒，這牌子現在已經摘下來了，過幾天咱們村子裏召開大會，再重新評選五好家庭。”

  吳大拿舉著這塊五好家庭的牌子說了這麽一句，就撥開圍著的人們走開了。

  吳大拿一走，圍觀的鄉親們也就都散了，該忙啥的忙啥，全都回家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劉建文就聽見了一陣子豬叫傳了過來，嗷嗷的叫得厲害，一聽就知道是豬餓了。

  聽得出來，這可不是一隻豬叫，一隻叫喚起來，緊接著就有好幾頭豬也緊跟著叫了起來，此起彼伏的，一聲接著一聲。

  “福貴哥，你家裏現在多少頭豬呢？”劉建文對宋福貴這樣問道。

  “前些日子在三裏屯收了三頭，在野雞窩子收了五頭；再加上在咱們村子收的那兩頭，還有我們家養的那一頭，加在一起總共是十一頭了。”宋福貴麵露難色地說道。

  “哎呀，十一頭，這可真是個數兒了，這麽多頭豬攢在家裏，老太太不讓殺豬，這可是個問題啊！”劉建文感歎道。

  宋福貴歎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現在這些豬都圈在豬圈裏，每天都得好多飼料供著，再加上豬抓來不殺，那可是要掉膘的，每天都在賠錢啊！”

  確實，大凡到過農村的人都知道，如果從別人家買來的肥豬不及時殺掉的話，那可真的是會迅速掉膘的。一頭豬掉膘倒還好說，可這都十多頭了，每天都在掉膘，那可就不是小事兒了。

  更何況，大凡是到了該出手的肥豬，即便是過了掉膘期，也絕不會再漲斤數。喂過豬的人都明白，豬長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管你每天喂多少好飼料，也絕不會再增重了。

  劉建文心想，這麽多豬不殺，光是這麽養著，光吃飼料不長膘，而且卻反倒還要掉膘，用不了幾天，宋福貴就得賠個稀裏嘩啦。

  若是趕上倒黴，萬一再有兩頭鬧毛病死掉，那可就更賠得慘了。到那時候，別說是他宋福貴會撐不住，就是換了這陳家河任何一個有點兒資金實力的家庭，也一定會撐不住的。

  “福貴哥啊，咋整呢？要不把你師父趙一刀找來，讓他給個價把這些豬拉走吧！你光是養著不殺，這些豬每天都在賠錢，這誰能受得了啊！”劉建文給宋福貴出主意。

  宋福貴愁眉苦臉地說道：“建文啊，我師父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哪樣兒都好，就是在豬身上算計得很。這些豬要是給了他，他還不得往死壓價啊！”

  他這麽一說，劉建文一下子就呆住了。

  宋福貴說的沒錯兒，趙一刀這人哪樣都好，就是在豬的身上算計得很。這個人大家是都知道的，不光是在外村子收豬的時候又是挑毛病又是壓價的，就是在陳家河當村子，收豬的時候也是六親不認。連他親屬家的豬賣給他他都算計到骨，宋福貴這個當徒弟的也自然不會例外。

  更何況，宋福貴跟這個趙一刀雖說是師徒關係，但也隻不過是在一起殺了兩年的豬而已，那兩年宋福貴充其量也隻不過是給他師父趙一刀當了兩年小工。殺豬這一行的師徒關係，可跟別的行業不一樣兒，師徒之間沒啥深厚感情，這一點，大家都是再清楚不過的。

  “看起來，沒別的辦法了，隻有先打通了老太太這一關才行，要不然的話，這些豬你就得天天養著。”劉建文說道。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我媽那人要是動了脾氣，誰也拗不過啊！前天個傍晚，我還尋思趁著天黑在房後偷著殺上一頭呢，可沒曾想老太太剛聽見一聲豬叫就出來了，趴到豬圈門子上不起來。跟我說的更狠，說我要是想殺豬，除非是先把她老人家殺了，要不然的話絕不允許動刀子。唉，這可真是愁死人啊！”說到這裏，宋福貴又歎了一口氣。

  就在兩個人正這麽說著話的時候，三裏屯學前班兒送孩子的小校車就在宋福貴的大門口停下來了。

  接送孩子的老趙頭下了車，從車上抱下來一個剃著茶壺蓋頭發的小男孩，對著院子裏的宋福貴喊道：“宋福貴，今天星期六，半天課，你家秋生我給你送回來了！”

  “哎，謝謝老趙。”宋福貴朝大門口答應了一聲。

  老趙頭開著那輛車走了，這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就從大門口進了院。

  “爸，我媽呢？”走到宋福貴的身邊兒，小男孩仰起臉對宋福貴問道。

  “你媽上你姥姥家去了，今天不回來了，待會兒爸給你做飯吃！”宋福貴用手撫摸著小秋生圓圓的腦袋說道。

  宋福貴兩口子倆孩子，老大是個丫頭，正在鎮裏住校念書，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這個小秋生是第二個孩子。

  陳家河學前班老師去年不幹了，到現在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老師。怕耽誤孩子學知識，宋福貴就把他送到了三裏屯學前班，距離不是太遠又車接車送，也挺不錯的。

  “爸，今天中午咱家吃啥飯？”小秋生仰起臉，瞪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對宋福貴問道。

  “你想吃啥爸就給你做啥。”宋福貴對兒子說道。

  “爸，我想吃肉。”小秋生抓著她爸她的手這樣央求。

  “吃肉，吃肉，咱家好幾天沒殺豬了哪還有肉吃。要不，待會兒我上老趙家你大爺那裏看看，看看他們家還有豬肉沒。”宋福貴一臉的為難。

  這個時候，劉建文瞅著小秋生立刻就是眼前一亮，於是就伸過手來摸了摸他那胖乎乎的腦袋說道：“秋生啊，你要是想吃肉的話你就跟你奶奶說，讓她放話殺豬，你今天中午就有肉吃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宋福貴的眼珠子也亮了，瞅著劉建文高興地說道：“哎呀建文，你腦子真機靈啊，這主意我咋就沒想起來呢，要是讓小秋生求他奶奶，還真說不準會管用呢！”

  劉建文笑了，“福貴哥，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我別的不敢說，隻要這孩子求他奶奶，至少老太太也得答應讓你殺上一頭豬。另外的幾頭，我再幫你另想辦法吧！”

  宋福貴有點兒激動，一把就把劉建文的手給緊緊地抓住了，“一頭就一頭，殺上一頭我就能減輕點兒負擔，殺上一頭我就能少賠不少錢呢！”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就連宋福貴也佩服劉建文腦袋機靈。

  宋家老太太，那可是陳家河出了名疼孫子的人。宋福貴快到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這麽個男孩子，不但他兩口子非常疼愛這個小秋生，他家老太太更是拿這孩子當個寶貝疙瘩，頂在頭上怕嚇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疼孫子疼得要命。

  真要是讓這個小秋生去求他奶奶，讓他奶奶放話殺豬，不敢說一定能成功，至少也得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一點，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