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要裝睡？”

  簫景洛輕聲問道，簫繭沒有回答，隻扯了扯嘴角，看著簫景洛笑了笑。

  簫景洛看得一愣，笑著歎了口氣。

  現在簫繭越來越會笑了，不到一個月前，這個孩子周身還是彌漫著陰鬱的氣場，怯生生的，不敢與他人接近，也不願與他人接近。

  不知道是因為小王爺還是因為什麽，但結果終究是好的就好，隻要能夠保持積極一點的心態就好。

  簫景洛一邊撫摸著簫繭的頭發，一邊低垂著頭，斂著神色，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簫繭笑容消下去後，好奇地看著簫景洛，扯了扯簫景洛的衣角，滿臉疑惑地對上簫景洛的目光。

  簫景洛對上簫繭充滿了信任的雙眼，又是忍不住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我現在研製出了一套藥案。”

  簫繭睫毛微微一顫，等著簫景洛的後話。

  簫景洛接著道：“但是不知道是否能夠成功……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再等等。”

  幾乎是在簫景洛話落的時候，她的衣袖被簫繭緊緊地攥住了，雙眸緊緊地盯著簫景洛，眼裏的期待昭然若揭。

  簫景洛遲緩了一下，才說道：“你……你不要這麽早下決定，這裏麵風險很大，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簫繭重重地搖了搖頭。

  他緊緊地咬了咬唇，然後緩緩地啟開雙唇，吐出一句話來：“我……要……做。”

  一字一頓，彰顯了他的決心。

  簫景洛怔怔地看了簫繭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點了點頭，再度揉了揉他的頭，輕聲道：“好，做。”

  將她的想法告訴所有人的時候，不出乎她的意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老五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這，這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實在不行就把人給提出來。”

  簫景洛說道，但是在這句話剛落下的時候，又補了一句，“但是如果在治療過程，強行打斷的話，先前做的功夫都會功虧一簣，不作數了。”

  這句話又猶如一塊大石頭，壓在了所有人心頭上。

  好一會兒，鍾川也不忍地緊皺眉頭，問道：“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暫時，隻能想到這個。”簫景洛說到這裏，也有些頹敗地靠在了椅背上，眉目間的疲倦再也遮不住，“而且小乞兒他等不了了。”

  在感受到所有人炙熱的目光後，簫景洛麵色也不見任何的改變，若不是聽得出簫景洛話音的微微顫抖，都會以為她也和呈現出來的平靜神色一樣，心情漠然。

  “他身上的毒素已經蔓延至全身的筋骨，之前已經通過各種藥減慢了它發作的時間，再這樣下去，小乞兒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那個時候，就會死得七魂六魄盡散，七竅流血，無一絲尊嚴。

  經過了一日沉默，最終所有人還是讚同了簫景洛。

  總是要嚐試的。

  簫景洛平靜地指揮著婢女倒水、灑藥，水桶裏麵坐著一個少年，少年全身赤裸，麵容憔悴蒼白，但是眼中確實亮光閃爍，即使身處沸水之中，肌膚泛上紅腫的水泡也不為一動。

  鍾川和老五不放心過來照看著，看到這一幕，都有些不忍地撇過頭，走出了房間，選擇了在外麵等著。

  簫景洛歎了口氣，看著水桶上漫出來的熱氣，說道：“如果實在忍不住了，就叫出聲。”

  簫繭點了點頭，緊緊咬著唇，不讓疼痛從唇齒間吐露。

  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一股難聞的中草藥味迅速地充斥了整間房間，簫景洛選擇退出了房間，和外麵的兩個男人安靜地待在外麵。

  夜色才剛剛降臨，帶著溫柔的微風拂過來，卻吹不走三人臉上如出一轍的不安。

  沉默了不知多久，裏麵仍舊沒有一點動靜發出來，鍾川更加不安焦躁地在外麵不停地走動著。

  “我看到你方才在水裏倒了什麽？”他似乎是為了緩解內心的不安，問向簫景洛，試圖轉移注意力。

  簫景洛如實道：“骨生散。在那幾天做出來的，隻有一個用處，讓筋骨重生，融入水中無色無味。”

  “筋骨重生？”

  老五和鍾川都是一怔，麵麵相覷。

  簫景洛淡聲解釋：“那些毒素在小乞兒的身體裏已經存留了許久，又經過蔓延，要想把毒素給逼出來，必須先碎骨……”

  幾乎是在簫景洛的聲音落下的同時，裏麵突然響起一道痛苦的哀嚎，像是在絕境中掙紮求生一般，聽得人不禁揪心。

  簫景洛吐出一口氣，在鍾川忍不住衝進去的時候迅速把人攔了下來，橫眉冷目：“不能進去。”

  “他都疼成這樣了！”鍾川不理解道，“他還是個孩子啊！”

  “不能打斷，你想讓他的痛苦白受嗎？”

  簫景洛冷聲質問。

  鍾川頓住，腳步後退，老五及時把人給扶住。

  聽著裏麵傳來的痛苦的尖叫聲，簫景洛垂在兩側的手都不禁握住，微微垂下眼來，睫毛隨著裏麵叫聲的此起彼伏而顫動，似乎是在強行克製住自己的什麽衝動。

  在把那小孩從街道上撿回來，一開始隻是純粹出於對孩子身體那種毒的好奇，隨後便是愧疚，後來那個小孩對自己的依賴、信任，無一不讓她的心軟上三分。

  她記得在她重生回到秦國的時候，也碰上了一個全身心信任她的孩子。

  而對於那些五大三粗，基本上都是一根筋的男人來說，這個小孩身上有著毒素，又是一副戒備心極重，脆弱到仿佛風一吹便倒，令他們心疼不已。

  “啊啊啊啊——”

  高昂的叫聲再一度穿破三人的耳膜，驚得所有人都震住了。

  下一秒，簫景洛不等其他兩人反應過來，自己先行衝了進去，便看到熱氣騰騰的水桶裏，少年身子被熱水燙得全身無一處完好的地方。

  臉上布滿了紅暈，配著他紅得要滴血的雙唇，顯著有些別樣的病態。

  見簫景洛就要衝過來，少年瘋狂地朝簫景洛搖頭，艱難地開口：

  “不……不要……”

  簫景洛放慢了腳步，喘著氣道：“太疼了，受不住的。”

  少年仍是搖頭。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