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看到簫景洛後，眼神仍舊是渙散的，但已經稍稍有些聚焦。

  簫景洛走近她，蹲下身看著女人，撐著女人顫抖的肩膀，壓下聲音問道：“你是誰？”

  女人被迫和簫景洛對視。

  “告訴我，”簫景洛用力地掐住女人的肩膀，痛覺讓女人眼神終於聚焦到了麵前的人身上，簫景洛朝她淡淡一笑，“你叫什麽？”

  “我……”

  女人喃喃道，“我……是誰……”

  簫景洛耐心地看著她，女人喃喃了許久，像是終於響起來了，她緩緩啟唇：“我……我叫……祈晴……”

  “我是……我是……”

  不等祈晴說話，簫景洛陡然出聲道：“我不在意你是誰，你是人，是鬼都可以。”

  祈晴愣愣地看著簫景洛。

  “你隻需要幫我一個忙。”說完，簫景洛慢慢地將祈晴散落的頭發撥到耳後，再輕聲詢問道，“好嗎？”

  祈晴看著簫景洛，然後遲緩地點了點頭。

  ……

  “老三帶了一壺酒過來！過來喝一杯啊！特意是為你來的！”

  “行行行！等我送完飯先！”

  “哈哈哈哈好……”

  聲音漸行漸近，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提著個飯盒，每到一個牢房前就會拿出裝著粥和一個饅頭的碗隨意扔到地上，粥米灑在地上也不在意。

  然後，慢慢地來到了簫景洛的那一間。

  簫景洛靠在鐵欄上，那個瘋女人怯怯喏喏地把手伸出鐵欄外，那個獄卒看了一眼，嗤笑，但還是跟施舍一樣把碗放到了祈晴手上，就在此刻——

  簫景洛站起來，迅疾伸出手來，握住獄卒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眼看獄卒震驚地張開嘴，就想大叫的時候，祈晴立即從碗裏拿起那個饅頭整個都塞到了獄卒的嘴裏。

  獄卒“嗚嗚”地叫著，手還在不停地掙紮著，而祈晴卻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一般跌倒在地，無神的眼睛又不知在看往哪裏。

  而簫景洛此時無暇顧及祈晴，她用力一拉，把獄卒給拉過來，整個撲在了鐵欄上，他想要伸手出來推開，卻又被簫景洛握住往外側一扭，獄卒麵目猙獰，卻話也吐不出來。

  簫景洛輕笑著歪了歪頭，從獄卒的腰帶上拿走鑰匙，用手刀砍暈了獄卒，獄卒雙眼一閉，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一大串鑰匙握在手裏，十分的有重量感，那些看到簫景洛拿到鑰匙的囚犯連粥米也不舔了，紛紛探出頭來握住鐵欄，用渴望的眼神盯著簫景洛。

  簫景洛懶得理他們，全當做沒看到，把鑰匙攤在地上，從中看到熟悉的鑰匙後打開了牢房，在即將走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被她扔到裏麵，暈迷不醒的獄卒。

  想了想，她還是伸出手剝掉了獄卒的外衣，直接披身上了，用手隨便裹了裹頭發，帶上帽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內的大牢是秦國最大的監獄，一般隻有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被送進來，而被送進來的人裏麵一半以上都出不去了。

  簫景洛閉著眼回想了一下再進來之前和鍾延討論過的大內監獄結構，隨後沿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右轉。

  左拐。

  直進。

  找到了。

  簫景洛抬眼，看到那一扇與這裏的牢房完全不同的門，全封閉，一把沉重的石鎖，鎖孔明顯與簫景洛手上所有的鑰匙無法匹配。

  “小姑娘，回去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側麵傳來，簫景洛立即扭過頭去，微微眯眼。

  在她的側麵僅有一間牢房，這裏與其他牢房看起來並無什麽不同，但是……這裏隻有一個人。

  而且……

  簫景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裏麵的人，一身破舊發白的牢房包裹住他極其瘦弱的身軀，一頭亂發如同雜草一樣幹燥肮髒，臉上五官已經瘦到見骨，整張臉汙黑。

  她緊了緊手，佯裝鎮定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

  老者拍了拍坐著的雜草，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我也想知道啊……我是誰呢，在這裏待久了，是誰也已經不重要了吧。”

  他看向那扇仿若是直接嵌入地板的門，輕聲問道：“你想進去？”

  簫景洛猛地看向他：“你知道怎麽進去？”

  老者挪了一下位置，往前湊頭，眼睛直盯著簫景洛，嘿嘿笑道：“你知道嗎，裏麵有多恐怖，你就想進去？”

  “裏麵有多恐怖？”

  簫景洛心下一沉，長寧侯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在裏麵。

  “有多恐怖啊……”老者微微抬頭，然後再看向蕭景洛，笑了一下，“醢、脯、焚、剖心、刳剔、炮烙、煮刑、蠆盆……隻有你想不到，沒有裏麵不存在的。”

  “裏麵是為了逼供的，逼供啊……”老者眼睛赤紅，“也不知道裏麵冤死了多少人哪。”

  “小姑娘，你為何要進去啊？”

  蕭景洛吞咽了一下，強忍住內心的不安，說道：“我的外祖父，在裏麵。”

  “這樣嗎？”老者又嗬嗬地笑了，他狀似不經意般地提起，“我記得今天獄長來找他們喝酒了，這裏的鑰匙，似乎在他身上啊……是不是呢，其實我記得也不大清楚。”

  簫景洛沉默地看著老者。

  老者又對著他笑：“希望你的外祖父，平安無事吧。”

  “謝謝。”

  簫景洛抿了下唇，毫不猶豫轉身便往回走，她該慶幸的是，在被推進來的時候路過了他們休息的地方。

  重點是，那裏沒有禁衛軍。

  ……

  老三是獄裏的獄長，平日裏也就來獄裏逛上一圈，給兄弟們帶壺酒，聽說不久前來了個新人，他立即就帶了壺酒過來。

  老五是帶新人的，酒量不好，剛喝了幾口就醉醺醺的了，很快便趴了下去，嘴裏還嘟囔著：“這老七咋還不來……”

  老七就是他們口裏的新人。

  “誒？”

  老三眯著眼睛去瞧，“那個是老七嗎？”

  隻見從轉角處走出來一個穿著和他們一樣衣服的人，身形瘦弱，因為意識朦朧，一時間，老三等人還真分辨不出這人到底是不是他們的老七。

  老三還笑著：“這新來的老七咋看起來那麽娘們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