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幾分鍾後，蘇奈看見霍錦言走了回來，他摸了摸她的臉，“不敬酒了，你臉色不好看，趕緊回家去休息，江辭他們過來陪你吃飯。”

  “那你呢？”蘇奈疑惑。

  “我陪爸去一下陵園，他要看看媽。”

  蘇奈立馬道：“那我也跟你們去啊。”

  “外麵那麽冷，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況且你在的話，爸他會有些難為情，畢竟他第一次參加兒子的婚禮，總有一些話想跟媽說的。”

  蘇奈想了想，似乎也對，“行，那你們早去早回。”

  “好，你趕緊回家，哪也不要去，要等我回來，聽見沒？”

  他緊緊的盯著她，似乎不等她親口答應不罷休。

  蘇奈揚起嘴角，笑容燦爛又溫柔，她的聲音和語調都已經變得很緩慢了。

  “好，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等你回來。”

  看著她有點虛弱的樣子，霍錦言攥了攥手，“回來我必須帶你去醫院再做一次體檢。”

  “去吧。”

  男人說完轉身往休息室外麵走。

  他剛拉開門，卻忽然停下了。

  而與此同時，蘇奈也叫住了他，兩人沒來由的展現了一次默契。

  四目相對時，霍錦言的瞳仁裏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蘇奈的目光同樣落在他的臉上，“過來，再讓我親一下。”

  霍錦言的心不知道為什麽咯噔一下的難受。

  他快速的折返回來，彎下腰抱住椅子上的女人，一陣熱吻讓兩人愈發的不願分離。

  “你等我，聽見沒？”霍錦言緊緊的抱著她。

  蘇奈捏了下他的耳朵，“幹嘛？說得好像你不回來了似的。”

  “沒有，就是……可能年紀大了，有點多愁善感，一步也不願意離開你。”

  “快去吧，早去早回。”

  蘇奈催促他。

  當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她眼底時，一股溫熱的鮮血，不受控製的從蘇奈的嘴裏湧了出來。

  它落在了女人漂亮的婚紗上，像是寒梅一般綻放。

  “噗通——”

  不出十秒鍾，她整個人忽然沒意識的奔著地麵倒了去。

  孫特助親自送霍錦言出了教堂後，結果一回來，就看見蘇奈倒在了地上！

  “蘇總！蘇總！！”孫特助嚇得腿都軟了。

  ☆

  教堂那邊。

  孫特助偷偷的跟小美把蘇奈從後麵送出去，那裏的保安被小美抓住，警告他們不要亂說話，保安們哪裏敢，全都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把蘇總送上車，孫特助猛踩油門，飛快的奔著醫院趕。

  與此同時，一輛車不顧一切的闖紅燈趕往醫院，而另一輛車則飛速前往機場。

  就那麽一左一右，各奔東西。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它們再相聚會在哪一天。

  “他們人呢？”

  江辭被那群難纏的老家夥灌了不少酒，終於脫身後一回來就發現新郎新娘都不見了。

  小美淡定的笑道：“人家早就換衣服去度蜜月了啊。”

  她知道他們都去了哪裏，也明白他們之間各自的維護與擔憂。

  她與孫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們離開以後，打點好一切。

  “這麽快就走了？”江辭咧嘴，“要不要這麽不顧我們啊！”

  向陽的情緒似乎不太高漲，“走吧，咱們回家喝酒，他們不在，孩子總要你管啊。”

  少少和遇丞還在呢。

  孫特助並沒有把老爺子送走，因為他知道霍錦言的謊話無非是為了讓蘇總不起疑心，可如今蘇總進了醫院，霍問生便也被送回了家。

  ☆

  醫院中。

  孫特助一個人等在手術室外麵，他的手在不停地發抖，繳的費用單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想要用他的一切，去換蘇總能夠平安。

  哪怕是命都行。

  這份無助，孫特助終於體會到了。

  小美得了空以後也匆匆趕來，見他坐在椅子上捂著頭的樣子，她忍不住紅了眼睛。

  “孫才。”

  孫特助緩緩抬頭，忽然抓住她的手，“小美，你幫幫我，你告訴我怎麽才能讓蘇總完好無損的出來啊。”

  “孫才，你別哭……”

  “吱呀——”

  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

  孫特助迅速回頭，他神情有幾分呆滯的盯著出來的醫生。

  他甚至不敢走過去問什麽。

  “你們是病人家屬嗎？”

  孫特助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可他並沒有站起來。

  他不敢，也沒力氣。

  醫生歎了口氣，示意他去辦公室。

  ……

  當孫特助扶著桌子坐下時，醫生摘下口罩，“病人的癌症已經擴散了，她沒有接受治療麽？”

  “沒有。”

  他死氣沉沉的盯著醫生，心裏生怕他會說出自己不願意聽的。

  醫生沉默了半天，抬頭看向他，“抱歉，我們無能為力。”

  那一刹那，孫特助十幾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天都要塌了。

  ☆

  鬆江公寓。

  蘇奈是在一陣鞭炮聲中醒來的。

  她躺在十幾年前的那個臥室，旁邊就是窗子，床的正對麵還有一副單杠。

  那是當年為了給霍錦言鍛煉雙腿用的。

  “蘇總？”

  孫特助眼裏滿是紅血絲，他正在擦地，一抬頭就發現持續昏迷好幾天的女人，終於睜眼睛了。

  蘇奈渾身好像都沒了什麽力氣。

  她微微扭頭。

  一旁的德牧趴在她身邊，這會兒正用爪子去拍她的手臂呢。

  “霍錦言呢？”她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的。

  孫特助抿了抿唇，強忍著悲慟與淚意，他撒著謊，“霍……霍律師出差了，昨晚才走，明後天就能回來了。”

  多多在國外遇到了校園暴力，跟比她大好幾歲的一群女孩子打了起來，腿差點斷了。

  而對麵有個女孩子竟被多多失手打成了植物人，事情很麻煩。

  霍錦言正在安排她治療的事，還要麵臨著打官司。

  蘇奈的視線落在窗外，她看見了雪花，很大很大的一片，一片片的正從天空中往下落。

  灰蒙蒙的天空沒什麽多餘的色彩。

  “過年了吧？”她問。

  孫特助趕緊從床頭櫃裏拿藥出來，“後天。”

  蘇奈如今連喘氣都覺得很痛。

  好像渾身都在痛。

  那種痛，哪怕是她，都有點承受不住。

  她閉著眼睛，睫毛都在顫抖。

  看著她如此的煎熬痛苦，孫特助趕忙扶著她半坐起來喝藥。

  “他後天回來嗎？”

  女人的呼吸都是急促的，眼裏的執著刺痛著孫特助的心。

  孫特助狠命點頭，“是的，是的！”

  罷了，蘇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閉著眼睛，“好……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