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飯。

  蘇奈親自下廚做飯，霍錦言先伺候父親把晚飯吃了，幫著去了一趟衛生間後，才過來跟蘇奈吃飯。

  兩人倒了半杯紅酒。

  他舉起酒杯碰了碰她的，“最近一段時間就要仰仗老婆大人了，希望老婆大人手下留情。”

  不是沒參加過工作。

  但跟蘇奈在同一個領域一起共事，這倒是頭一遭。

  當年在尚江國際那段時間，他就聽說過蘇奈的一些為人處世，很淩厲。

  “你會不會像教訓員工一樣教訓我啊？”霍錦言笑問。

  昏黃的燈光將蘇奈的眉目渡上了一層柔和，“怕嗎？”

  “不怕，你肯定會給我開後門的。”他一本正經道。

  女人打趣道：“霍律師的智商還用開後門？”

  “這跟智商沒關係，有近路誰不走呢。”

  蘇奈停頓了下，“你以前從沒接觸過這一行麽？”

  “認真的沒有過，之前我大哥有事不在公司，我偶爾過去看一眼，也隻是僅僅看一眼，金融的東西沒涉及過。”

  “哦。”蘇奈了然的點點頭。

  她發現如今霍錦言再提起大哥，雖然不至於會當場看出來難受，但好歹有勇氣提了。

  一年的時間，他才敢提起大哥這個稱呼。

  霍錦言將目光挪到窗戶那邊兒，“我還想再跟大哥喝兩杯，跟他聊聊我的心事，然後再聽他跟我說說他的心酸。”

  “你們從前沒聊過天嗎？”蘇奈疑惑。

  “聊。”霍錦言斂眸，“但他從不跟我說他的事，好的壞的都不提，就好像這麽多年我就不知道他因為什麽事失眠過。”

  似乎全能一樣，什麽都可以辦。

  過程怎樣艱辛他都不提半句。

  看著霍錦言眼裏若隱若現的水霧，蘇奈輕笑一聲：“希望，他來生好吧。”

  男人的目光倏地挪到她身上，“我住院那段時間，我偶爾就會想，如果……”

  “如果當年遇到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大哥，我會怎麽樣。”

  接下來，蘇奈便靜靜地看他說。

  她知道霍錦言是想霍清絕了，也終於敢將這個人說出口了。

  “我不像他那麽能忍，但我做不到為你什麽都能做，我大概會離你們遠遠的，再也不見。”

  “可是老天偏偏那樣虧待他，讓他天生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出於父母，出於對我這個弟弟……他一樣都沒辦法放棄，所以硬生生忍了這麽多年。”

  每當他躺在病床上輾轉難眠的時候，都能想起大哥當時在急救床上，戴著呼吸機看著蘇奈的樣子。

  他至死，才說出了那麽一句話。

  霍錦言的掌心按著眉心的位置，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明天就要去大哥堅持了幾十年的地方了，他怕自己撐不住。

  “蘇奈，我想我哥了。”

  一句話出口。

  蘇奈就覺得他的肩膀抖了下，喉嚨也在滾動。

  他哭了。

  居然當著她的麵，因為想一個人哭了。

  “那就把大哥留下的公司打理好，讓他在天有靈也為你感到欣慰。”

  霍錦言緩緩抬眸，睜眼的那一刻，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笑了笑。

  “我沒有我大哥優秀。”

  “他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看著文質彬彬的，其實內心也不願意被拘束，都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是因為我，所以他不得不扛起所有責任。”

  “他是大哥。”蘇奈開口。

  “就像我，我是我們幾個裏麵先出生的，縱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我也是大姐，當年逃出來，我得先把他們都送走自己才能走，那種責任感，是怎麽都抹不掉的，我知道你愛他，他也愛你啊。”

  霍錦言突然狠命搖頭，“我特別希望他少愛我那麽一點，也許現在還能在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一聲聲錦言響在他的耳畔。

  他捂著耳朵，擰眉道：“蘇奈，我好像聽見大哥在叫我的名字。”

  蘇奈的心咯噔一下，趕忙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抱住他。

  “乖，喝醉了吧？”

  可霍錦言執拗的仰起頭，眼底很認真，“我真的聽見了！大哥在叫我。”

  霍錦言的腦袋忽然間有點沉沉的，他感覺自己好像站起來，可又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地上。

  蘇奈的說話聲都像是回音一樣。

  “錦言，你醒醒，大哥給你買你愛吃的包子了。”

  是大哥的聲音！

  霍錦言迫切的四處看，“大哥……大哥……”

  蘇奈一下子抓住他，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眼底除了心疼外就是擔憂，“霍錦言？霍錦言！”

  疼痛刺激到了他，他呼吸有些急促，狠命的閉了閉眼睛，然後再睜開。

  漸漸的，他癱坐在地上安靜了下來。

  許久後，他嗓音沙啞道：“蘇奈，我沒騙你，我真的聽見了大哥在叫我。”

  “我知道我知道。”

  蘇奈拉著他起來，“走吧，去睡覺。”

  ……

  當躺進床上的時候，霍清絕摸了摸腦門，蘇奈還坐在旁邊守著他睡覺呢。

  他閉上了眼睛。

  真的聽見了大哥在叫自己，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也像是拿了大喇叭按了擴音，回蕩在整個世界裏。

  震的他腦仁都在疼。

  等他睡著後，蘇奈才拿起手機給孫特助發了條微信，交代了一件事情。

  ……

  翌日。

  霍錦言醒來時很正常，絕口不提昨晚的事，獨自去找熨好的西服換上。

  蘇奈也給兩個孩子穿好了衣服，喂了飯換自己的職業裝，等都收拾妥當後，兩人一起出了門。

  霍氏集團。

  孫特助早早地等在那裏，“蘇總，霍……霍總。”

  霍錦言的睫毛顫了下，在進入公司前，他站在門口能有半分鍾，然後才抬腿走進去。

  看著這裏的一切，霍錦言強壓下內心的酸澀與痛楚，控製好自己的神情跟著去了頂層辦公室。

  “以後你就在這裏辦公。”蘇奈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

  霍錦言知道這是大哥以前的辦公室，他扭頭看了一圈兒，才點點頭：“好。”

  “這個是你的兩位秘書。”蘇奈看向後麵站著的一男一女。

  “霍總好。”兩人齊齊的彎腰。

  霍錦言也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