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律師，可他能為了不顧及律法，他能為了我什麽都不要，我何德何能啊？我就是在腐朽的世界裏掙紮的一條臭蟲，得了一顆仙丹妙藥之後在你們光明的人間苟活一段時間，等藥效過了，我又要退回那些腐爛的泥巴裏。”

  蘇奈的嗓音有些沙啞了，“可他等了我四五年，哪怕我從裏到外都爛掉了，心也是黑的，他仍舊沒有放開過我的手，我不能說這一路走過來沒有波瀾，但至少，他從沒有放棄過我。”

  楚漢東回應了句，“我也能。”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我想說的是，我沒理由放棄他，我跟他十年了，我最難熬的那段日子，他縱容我的暴躁與歇斯底裏，哪怕我心理有問題，他也沒嫌棄過我。”

  “所以，什麽叫忠誠？”

  “就是，哪怕現在他死了，我也為他守身如玉，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但是你我之間，即便沒有他，也不可能。你的家族，你的背景，都容納不了有我這樣一個女朋友，你覺得你有勇氣放棄你的一切嗎？”

  蘇奈指腹撫摸著酒杯的邊緣，她眉眼深沉，“你做不到。”

  “不是的。”

  楚漢東搖著頭，他否認，“你當初抗拒我的時候，還沒有他的存在，我是在問你，當初為什麽。”

  “當初？”

  “有什麽分別嗎？十幾年前你是家族的少爺，今天你還是。”

  蘇奈眼底掠過一抹涼薄，“我那時候覺得我永遠沒辦法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而你擁有著最正能量的身份，我做的是什麽事，你一清二楚，難道我要等著有一天你帶著手銬去抓我嗎？”

  楚漢東目光有些隱藏的極深的沉痛，“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我不會因為你放棄那些？”

  “那時候你不過二十出頭，我也才十八九歲，談什麽感情？”她不相信幼時的話能作數。

  包廂裏陷入了一陣沉默。

  他們相對無言，安安靜靜的喝著白酒，從頭到尾沒有碰過杯。

  良久後——

  “洛娜。”他還是習慣了叫這個名字。

  女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等著他開口。

  “你不能把一切都想的那麽絕對，就像你剛剛說，你沒有奢望你能跟他走到今天，現在不也結婚了嗎？你怎麽就能那樣想我？”

  “你們國內有種說法，說是初戀都是美好的。”

  在楚漢東眼裏，他的初戀就是洛娜，即便他們是假扮的，沒有親吻過，最大程度也就是在外人麵前抱著而已。

  可楚漢東依舊覺得滿足。

  從前不見的時候倒沒覺得怎樣，可直到這次再看見她，本以為物是人非，然而那種感覺讓他心裏非常難受。

  “所以，人的出場順序很重要的，不經曆某些事，你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蘇奈倒了杯酒，對著他舉起來，“謝謝你的青睞，不過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看著麵前舉著的那杯酒。

  楚漢東卻怎麽也抬不起手去跟她碰杯，他搖搖頭，“我不接受。”

  如此，蘇奈笑了笑，旋即當著他的麵將一杯白酒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的液體衝洗著喉嚨和食道，讓她微微皺了皺眉。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吃著火鍋，不再談及當初。

  可能是有點喝多了，又是將近三斤白酒下肚，蘇奈的腦袋有點暈，她聽見電話響了，然後低頭回複了句。

  喝了酒，反應就要慢一點。

  楚漢東的酒量也好，能跟她從頭喝到尾那種，叫了叫服務員，又拿來一瓶白酒。

  再喝就三斤半了。

  “這酒後勁大，你不怕進醫院？”蘇奈擰眉。

  頭暈歸頭暈，但理智還在。

  楚漢東自顧自的擰開瓶蓋，“你不要在那裝，咱倆沒喝過酒嗎？喝到躺在馬路邊被狗追的事，你都忘了？”

  提到這個，蘇奈努力回憶著。

  過了能有半分鍾，她忽然後知後覺的笑起來，“啊，是有這麽件事。”

  當時為了裝作隻知道花天酒地的一對小情侶，他倆基本是天天喝，喝完了就亂走，也沒人管他們，就是為了讓那群人放鬆警惕。

  但有一次是真的喝多了，因為有人作陪，那個人的酒量非常好，他倆合夥才把那人喝倒。

  結果回住處的路上，他倆就撐不住了，當即倒在馬路邊。

  那是流浪狗聚集的地方，發現兩個人類後似乎格外不滿，大聲的叫，楚漢東喝醉了，吼了幾句回去。

  結果那群流浪狗就開始追著他們咬。

  漆黑一片的馬路，兩個人拚命的跑，後麵的狗拚命的追。

  想起這件事，楚漢東都笑了，笑的眼睛裏都是柔軟的光。

  他的確俊逸，到了如今的年紀多了幾分沉穩，舉手投足都是穩重男人的氣息，襯衫袖口挽起來，外麵套著一件深色毛衣，露出不菲的腕表。

  兩人相對大笑。

  那是回憶，也是情誼。

  “幸好沒被咬住，不然基本就沒命了。”楚漢東說。

  那地方的流浪狗都特別凶。

  咬住人基本就不鬆口了，那地方被流浪狗咬死的醉漢幾乎隔幾天就有。

  明明醉醺醺的兩個人，被狗追了一通後，竟然都清醒了。

  蘇奈笑了笑，“放心，這一片沒有那種成幫結隊還特別凶的流浪狗。”

  她前兩天一直在喝酒，今天又喝這麽多白酒，實在有點不舒服。

  勉強把最後一杯喝完，她搖搖頭，“不喝了，我送你到路口，你打車走。”

  “你呢？”楚漢東問。

  蘇奈說著已經起身了，“我叫代駕。”

  楚漢東結的賬，她也沒有跟他爭，走到外麵吹著冷風。

  可越吹越覺得頭暈。

  楚漢東走出來，也有些醉了，但步伐還算穩健，走到路邊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站在後麵目送他上車。

  可楚漢東拉開了後座的門卻沒上去，忽然轉身，眯著眼睛看了她能有兩秒鍾。

  其實那一刻，蘇奈已經感覺到他要做什麽了，她想要後退躲避，可酒精控製著身體，反應都慢了。

  當楚漢東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的那一刻，蘇奈特別想一腳踹過去，把他直接踹進出租車裏。

  “如果離婚了，記得告訴我，我會娶你，也可以倒插門。”

  路邊，男人緊緊的抱著她，沒有過多的舉動，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轉身，上車。

  不遠處熄火停著的一輛路虎車裏，霍錦言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