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陸沉淵的身體雖然放鬆了下來，卻還是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放空，這會還在那裏喃喃地說：“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景燕歸聽到他這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清醒的時候如果能拉下臉說出這三個字，這些事情很可能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這會一直說這三個字，應該是他的心裏非常後悔，這事一直壓在他的心頭，都成他的魔咒了。

  陸沉淵輕“嘖”了一聲說：“我是真沒想到爸喝醉了之後會是這副樣子，真的是大開眼界！”

  “早知道他會這樣，之前我就想辦法把他給灌醉了，省得他天天在那裏端著架子，拿著架式，看起來嚇死人！”

  也因為這件事情，陸橋東突然就覺得陸沉淵不再高高在上，相反還有些可憐。

  他想起陸沉淵這些年來一直都住在單位的宿舍，自從和嶽晴照離婚之後，陸沉淵幾乎就沒有回過家。

  陸橋東之前不是太明白陸沉淵為什麽不回家，現在終於弄清楚了，他不是回家是因為那個家裏太過冷清，他心裏害怕！

  陸沉淵之前在陸橋東的心裏一直是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但是他現在才知道，其實陸沉淵也就是個普通人，有自己懼怕的東西。

  喝醉酒了，和普通人喝醉酒的樣子沒有本質的區別。

  這樣的陸沉淵，反倒讓他覺得更接地氣。

  景燕歸也被陸沉淵折騰的不輕，這會也弄出了一腦門的汗。

  兄妹兩人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幾分無奈。

  陸橋東衝她眨了眨眼：“反正爸也睡下了，我們吃飯去！我早就想吃楊奶奶做的飯菜，這會餓得不行，差點還被我爸和攪和了！”

  景燕歸失笑，被陸沉淵這麽一攪和，楊晚秀做的幾個菜都有些涼了。

  好在今天的主菜是羊肉火鍋，涮著吃不會嫌冷，餘下的幾個菜拿出去熱一下，也就能吃了。

  兄妹二人過去的時候，嶽晴照正在餐廳裏和楊晚秀說話，菜也都重新熱好了。

  不管有沒有陸沉淵，這頓飯他們還是要好好吃的。

  相反沒有他在這裏，吃飯的氣氛反倒要輕鬆一些。

  景蒙還是第一次見陸沉淵，這會湊到景燕歸的麵前說：“姐姐，剛才喝醉的那個男人是你的親生父親嗎？”

  景燕歸點頭，景蒙認真地想了想後說：“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憐。”

  景燕歸：“……”

  景十一把景蒙拽過來說：“吃你的飯，這麽多好吃的還塞不住你的嘴？”

  景蒙“哦”了一聲，乖乖地在景十一的身邊坐下，他抱著飯碗扒了口飯，終究忍不住說：“我是真的覺得他挺可憐的！”

  他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過認真，倒讓桌上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景十一在旁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可厲害了，手裏有很多人為他做事，大家看著他都會害怕！”

  景蒙伸手托著腮說：“那他就更可憐了。”

  景十一好奇地問：“為什麽？”

  景蒙回答：“大家都怕他，那就不會跟他做朋友，一個人如果沒有朋友，那不就是很可憐嗎？”

  他這句稚嫩的話讓桌上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嶽晴照覺得景蒙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孩子看問題的角度和大人完全不同。

  在座的大人，看到陸沉淵從來隻關注他的職業，他的能力，很少會有人關注到他這個人，更沒有幾人能看到他在那些光環之下的脆弱的和無助。

  嶽晴照想起年輕時的陸沉淵，當時的他和現在完全不同，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引得無數人為他側目。

  因為他是青年才俊，做事做得妥帖又老道，所以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很完美，他完美的身邊都沒有能和他說得上話的朋友。

  這些年來，她和他的關係越來越僵，夫妻兩人見麵不是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因為失望，因為絕望，嶽晴照對陸沉淵還有些恨，自然也不會去關心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陸沉淵是不是也有脆弱無助的時候。

  隻是這些事情，看在嶽晴照的眼，又多少是陸沉淵自找的，若說他可憐，她是不認同的，因為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

  卻也因為景蒙的這句話，她心裏對他的怨少了些。

  陸橋東伸手摸了摸景蒙的腦袋，笑吟吟地說：“阿蒙真的太乖了，來，吃個大雞腿！”

  嶽晴照笑了笑，給景蒙夾了一塊羊肉：“來，多吃點！”

  景燕歸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羊肉放到自己的碗裏，她咬了一口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陸沉淵雖然是她的父親，但是她並不喜歡他，因為他的性格太過霸道，太過不講理，之前留下來的那些記憶不可能抹得去。

  隻是她覺得景蒙說得也對，從某種程度來講，陸沉淵的確是有些可憐的。

  隻是之前陸沉淵從來就沒有意識到這些事情，直到他身邊所有的人才離開之後他才知道，隻是一切都晚了。

  楊晚秀從廚房裏拿了小筐白菜進來說：“吃飯吃飯，其他的人和事吃完飯再討論！”

  她話是這麽說，卻又跑去廚房燉了半隻雞，往裏麵擱了一些薑片，燉成了湯。

  桌上的氣氛又恢得了之前的熱絡，滿是過年團圓的歡樂氣氛。

  陸沉淵醉酒醒來後頭疼得厲害，整個人有些暈暈乎乎的，有一種不知道自己在何處的感覺。

  他坐在床頭迷蒙了一陣子，伸手按了按眉頭，好一會才想起自己在哪裏，然後腦子裏便冒出來了一些記憶。

  他頓時大窘，那是他醉酒後的記憶。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喝醉了之後居然會那麽失態！

  他覺得這一次丟人丟大發了，景家的這些人還不知道會怎麽笑話他！

  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此時天已經黑了。

  他近乎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又喝了酒刺激到了胃，這會胃裏有些難受。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恨不得躲在房間裏不出門，省得出去丟人。

  隻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間裏，伸手按了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然後便起身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