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的臉色極為難看，此時見嶽晴照準備上車，他知道他以後想要見她就難了，他一想到這個可能，就覺得心痛如絞。

  他覺得他和嶽晴照原本不會走到這一步的，之所以會到這一步，和景燕歸脫不了幹係。

  他忍不住伸手拉住嶽晴照，她回頭看他，他沉聲說：“剛才曾書同給我打電話，說米國的實驗室那邊已經通知他，近期可以將樣本送過去了。”

  嶽晴照淡聲說：“國外實驗室那邊從去年年底就開始聯絡，當時說技術還不算成熟，這都快過去一年了，終於可以送樣本了，挺好。”

  景燕歸在旁聽到這番話眸光深了些，她前世也了解過DNA驗血緣關係的事，這項技術米國其實直到八六年才算成熟，現在能給陸家做檢測，陸沉淵應該是很花了些力氣。

  她原本以為這事還得再等上兩年，她對於這件事情的進展也很感興趣。

  陸沉淵看了景燕歸一眼，又扭過頭看著嶽晴照說：“這是你的堅持和選擇，我無話可說，我隻希望結果出來的時候，你不會後悔。”

  嶽晴照的語氣平淡：“我不太明白，這事我有什麽好後悔的？就算最後結果出來，景曉月是我的女兒，也不過是多了一個女兒。”

  陸沉淵聽到這話忍不住說：“我一直都以為這些年來你費了那麽大的精力找我們的女兒，是因為你很在乎她！可是你現在收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做義女，你有沒有想過這事對我們的女兒有多不公平！”

  嶽晴照回看著他說：“我沒覺得這件事情有多不公平，我自己的女兒我當然在乎，但是如果她品性低劣而我已經失去管教她的機會，那麽就隻能順其自然。”

  “我這些年來因為一直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過得極為痛苦，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陸沉淵，你就讓我自私一回，讓我過我自己想過的日子。”

  “說句自私的話，如果景曉月真的是我們的女兒，我也不願意在她的身上花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因為她已經長大了，扭不過來了，後續我隻會盡一個母親給好該有的物質，卻不會再用心去待她。”

  “如果她不是我們的女兒的話，那麽她所有的一切都跟我無關。”

  陸沉淵咬著牙說：“你會為你的決定後悔的！”

  “後悔那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己會負責，不需要你操心。”嶽晴照看著陸沉淵說。

  陸沉淵和她對視三秒後，沉聲說：“你既然已經想好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說了，你說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痛苦，那麽離開我以後，我……祝你幸福快樂！”

  嶽晴照朝他微微一笑：“謝謝！”

  陸沉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看著這樣的他，情緒終究難以控製，眼圈微微有些泛紅，他又是個極要麵子的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這麽多的人麵前哭出來。

  他看了開車的陸橋東一眼說：“照顧好你媽。”

  他的聲音此時有些哽咽，陸橋東看了他一眼，雖然父子兩人的關係一直不算好，但是陸橋東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樣子。

  陸橋東點頭說：“爸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媽的。”

  陸沉淵覺得心頭堵得更加厲害，於是他便轉過身，為嶽晴照關上車門，然後轉身就走。

  在他轉過身的時候，一直忍著的淚終於流了下來。

  陸橋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一時間有些無言。

  在陸橋東的記憶裏，陸沉淵一向強大也強勢，感覺像是永遠也不會老一樣，但是這一次他卻突然覺得陸沉淵老了，背有些彎了，走路似乎也有些蹣跚了。

  陸橋東突然就意識到一件事情，陸沉淵也許也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麽強大。

  陸沉淵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卻終究沒有勇氣往後看一眼，隻是眼裏的淚流得更凶了。

  他出身不低，這一生雖然經曆了一些波瀾，但是整體來講也算順風順水，唯獨婚姻極度不順，到今天終於走到了盡頭。

  他回到屋子裏，屋裏的東西並沒有少很多，他卻覺得整間屋子空空蕩蕩，連帶著他的心都是空的。

  他走到櫃子前，拿出裏麵的相冊，相冊裏她單人的相片已經全部拿走，家裏唯一的一張合照還是陸橋東出生沒多久拍的全家福。

  那個時候嶽晴照還沒有懷他們的小女兒，嶽家也還沒有起大的變故，她含笑抱著陸橋東半靠在他的胸前，溫柔卻又不失靈動。

  他看到這張照片，頓時淚流滿麵。

  就在拍了這張照片後不久，嶽家就出了事，然後她有了身孕，兩人之間的關係急轉直下。

  當時時局開始動蕩，在她懷著小女兒的過程中，出了很多的事情，她天天淚流滿麵，而後因為一些極特殊的原因，她生小女兒時，他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等他趕到的時候，他們的女兒已經丟了，而她也因為大出血奄奄一息……

  陸沉淵當時愧疚不已，當時顧不得去找女兒，動用了他所能動用的所有力量才將她救活，而她醒來之後知道女兒丟了，差點沒瘋。

  而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再也沒有緩和過，她幾乎不再對他笑，看到他的時候，她的眼裏再無一分溫度，她整個人也如果一顆枯萎的花，終日悶悶不樂。

  他當時找了帝都最好的醫生為她治病，醫生說她得了產後抑鬱症，需要細心照看，而後她尋過幾次死，最後他說：“你都沒有好好看過女兒，就算是要死也要先將女兒找回來。”

  因為這句話，她才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他當時看出來她想活著等找到他們的女兒，身體漸漸好了些，對他卻日漸冷淡，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在寫作，極少跟他說話。

  因為她冷淡的態度，他便有些急了，每次回來都想沒話找話跟她說上幾句，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她不會回應，於是他為了得到她的注意，希望她能跟他多說幾句話，總是說一些事情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