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青回答：“那是因為他們天份不夠！能為名留青史的大醫，哪一位不是絕頂聰明之人？他們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了，他們的子孫自然就無法超越。”

  蘇老爺子冷笑一聲，又問：“那你知道為什麽那些所謂的名家大醫他們的後代，很多都會將祖業敗光，最後手裏捧著老祖宗寫下來的典籍，自己卻連個傷寒都治不好嗎？”

  蘇柏青愣了一下，傷寒這種病在古代的時候是能要掉很多人的性命，現在很多人把這病歸為感冒，其實古代的傷寒並不僅僅指的是感冒，這病治起來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全憑醫生的水準。

  但是這病對於真正的中醫而言，不算什麽疑難雜症。

  所以治好這病被業內默認成檢驗一個中醫是不是一個合格中醫的基本標準。

  蘇老爺子緩緩地說：“那是因為他們抱著祖宗的東西走不出來，以為祖留下的東西就是最好的，卻忘了中醫治病，從來都講究的是辯證治療，最重要的不是方子，而是思路。”

  蘇柏青的眼裏若有所思，蘇老爺子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說你沒有學醫的天份，就算是傾盡全力也隻能是個三流的醫生嗎？”

  蘇柏青輕咳一聲說：“那不是爺爺你看我不順眼損我的話嗎？”

  蘇老爺子白了他一眼說：“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是我們家裏唯一的希望！你要真有天份的話，你覺得我會讓你去經商？去做那些不學無術的事情？”

  蘇柏青：“……我經商賣藥也不能算是不學無術吧？”

  蘇老爺子冷哼一聲說：“那是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雖然聰明，但是在治病這件事情上太過默守成規，太把祖傳的醫術當成金科玉律！”

  蘇柏青：“……”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那麽點蘇老爺子說的毛病。

  蘇老爺子又說：“而燕歸不是，她對所有的藥方醫理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就算是流傳千年經過驗證的藥方，她都會去思索其可行性。”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每個時代的氣候環境不同，每個人的體質也不同，之前的經方驗方未必就還適用於現在，用藥的劑量也會有所調整，用的藥材也會有所調整。”

  “我說她有學醫的天份，其實並不全是她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能背得下多少古籍經典的醫書，而是指的她有這方麵的思維。”

  蘇柏青到此時才算是真正明白他家爺爺的真正想法，他輕聲說：“我明白了。”

  蘇老爺子又接著說：“我之所以不擔心燕歸會輸，是因為我知道她有著極好的醫學基礎，還有著極好的思維方式，所以就算她這一次沒有經驗，她也不會被病症的表麵給嚇倒。”

  “她會用她的中醫思維去思考這位病人的病症，去尋找最合適的治病的法子，但是白斬風不是，他和你一樣迷信祖傳的方子，迷信祖上的結論。”

  “他的那位病人我掃了一眼，可不僅僅隻是表麵上疽疾那麽簡單，他這一次想要治好可不容易。”

  蘇柏青聽到這裏無比佩服地說：“爺爺說的是，隻是爺爺都明白這些道理，你為什麽還那麽緊張？”

  “我哪裏緊張呢？”蘇老爺子怒道。

  蘇柏青笑著說：“爺爺每次一緊張就會拔弄你手上的那串手串，從我進來到現在，爺爺你已經拔了一百多次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蘇老爺子的臉色大變，站起來拿著拐杖就要打他，他早有所備，已經一溜煙地跑了，他邊跑邊說：“爺爺，你年紀大了，還是修身養性的好！”

  蘇老爺子聽到這句話罵道：“小混帳！”

  他罵完後又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他剛才跟蘇柏青說那麽多，說到底不過是他自己心裏緊張。

  他雖然對景燕歸的醫術有信心，但是如蘇柏青所言，她畢竟跟他學醫的時間還很短，經驗不算豐富，且從來就沒有治過疽疾。

  他不太清楚，她會用怎樣的法子去給病人治病，也不太確定她能不能治得好那位病人的病。

  蘇老爺子拔了拔手串，卻又想起蘇柏青的話，他輕笑了一聲，幽幽地說：“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這一次也許真的是我太急了！”

  “隻是我都這個年紀了，你又有那麽大的誌向，我若是不在人世了，你想要讓更多的人受益於中醫和中藥，這中間得觸犯到多少人的利益！”

  “人心的陰毒凶險，以你一個人的本事又哪裏能應付得過來？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在中醫界卻還是有些名頭的，你這一次若是能贏，往後那些人在攻擊你的時候就會想起我，終究會有所顧忌。”

  “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實在是不多，卻還是想拚著這一把老骨頭，能盡量為你多做一些事情。”

  “所以你這一次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一定要把白家的那個垃圾給打趴下去！”

  “若你這一次敗了……那也表示你自己的能力還不夠，也能讓你好好的體會一下中醫的博大精深，讓你更添幾分敬畏之心！”

  被蘇老爺子擔心掛念的景燕歸此時正在給病人搭脈，病人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

  這會他雖然病得昏沉，但是看到景燕歸這年青的模樣，他就有些絕望。

  如果不是別人告訴他這一次治病的醫生是中醫協會裏頂尖的醫生，他隻怕就早就鬧了起來。

  他有氣無力地問景燕歸：“醫生，我這病你能治嗎？”

  景燕歸此時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治療方向，便輕點了一下頭說：“你放寬心，你這病我能治。”

  病人聽到她這話略鬆了一口氣，隻是看著她那張年青的臉，他心裏又有些不放心，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好，若是被那位中年醫生來治，怎麽著也比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強。

  景燕歸知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麽說服力，病人對她有所懷疑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知道這會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隻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