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口的路旁，那排用硬紙板搭建的簡易棚屋和往常一樣，還豎在那裏。陳浩向車站走著，突然從一間紙屋中傳出喊聲：“是陳總吧？”

  住在這種地方的乞丐，陳浩認識的不多。從紙屋中探出頭來的人，恰恰正是陳浩認識的一個。不講真實姓名，是他們之間的規矩。他曾經對陳浩說過：“你叫我李蛋疼吧。”

  李蛋疼屬於職業乞丐，據說在老家已經蓋了十幾套樓房了，當然，乞丐起家的他，已經改不了職業病，偶爾陳浩會看到他兒子開著奔馳或者保時捷來接他下班，偶爾也會看到他會去某些特殊場合找女人。

  “發生什麽事情了？真討厭！好多警察都到那邊去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嫩，光憑聲音是判斷不出他的年齡的。事實上他已經四十七歲了，但依舊是溜紙屋中最年輕的一個，也許四十多歲的人這裏隻有他一個。他佝僂著腰，披肩長發上散發出酸臭味道。他是陳浩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比自己味道還大的幾個人之一。

  “是**爆炸。”

  “**？”

  “嗯。”

  “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死了不少人。你這裏也會有麻煩的，警察也許會來問東問西的，你最好有點思想準備。”

  “真是麻煩，世界上最麻煩的事情就是和警察打交道，現在職業乞丐不好混，畢竟太多乞丐被曝光高收入了，唉……過一會我就開溜。”

  他慢慢地撫摸著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他的漂亮胡須與他的年齡很相配，因酒精刺激而泛紅的鼻子倒給他的臉龐增添了幾分愛意。

  “不，你還是不動為好。”陳浩說道:“你一跑掉，隻會招來不必要的懷疑。如果你什麽也不知道的話，或許有什麽說什麽更好。”

  “哦，是嗎？或許是這麽回事。那好，就照你說的辦。謝謝你給我這個意見。”

  “你是有職業道德的人，有這麽多家產，還在扮演乞丐的角色。”

  “改不了行，習慣了。”

  “嗯，我也是，一直從事酒吧行業，似乎離開這個行業，很多工作都適應不來。普通的工作嫌收入低，高收入的行業又沒文憑。唉……算了，不談這個，說回正事吧，這裏你不用慌張，也許根本不會發生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那樣更好。”

  他講話的口氣和以前一樣，顯得滿不在乎。任何時候都不會慌張，是他的一貫做派。

  陳浩略略想了一下後，對他說道：“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麽事情？”

  “今天的事，忘掉今天見到過我。”

  他微笑著說道：“對那些警察？我絕對不會說。即便有人死在我的麵前，我也不會告訴他們。”

  ……

  樓梯上，霏力的屍體也不見了。

  正如高俊預料中的那樣。

  他回到了玄關大廳，之前的廢墟景象再次發生了變化，這次變成了被大火焚燒過後的殘骸。在整個玄關大廳中，除了向玄關之外的路便再也沒有其他的通道。但是在玄關大門之外卻看不到籠罩在濃霧中的湖水的景色，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條走廊向遠處延伸。

  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綿長走廊。

  有聲音響起。

  “來找我啊！”

  是貝貝的聲音。

  高俊一邊想一邊在走廊中巡視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盡頭處，穿過一扇門。

  門外就是湖邊，湖麵上依然飄著濃重的霧氣，一種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濃霧，就像是潛伏在鬼鎮中的怪物顯現出了它的真麵目。

  在濃霧深處，能夠看到一條生了鏽的鐵質樓梯，好像是通到旅館屋頂上的安全梯。

  要上去嗎?

  雖然不知道是神還是惡靈，高俊還是決定順從對方的引導。

  在屋頂上有個展望室，一個女人正等在那裏，她站在窗邊俯視著下麵。

  她的發型正是貝貝生前喜歡的。

  “貝貝?”

  聽到高俊的呼喚，那個女人緩緩回過頭來，然後哼笑了一聲。

  “請不要弄錯了，貝貝已經死了，她已經不在了。”

  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高俊輕輕地笑了笑。

  “夠了。”

  “什麽?”

  “不要再裝模作樣的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要再裝成貝貝的樣子!”

  “我是霏力！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沒有辱罵你，也沒有成為你的負擔，這不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樣嗎？高俊！”

  “我全都回想起來了。結果你既不是貝貝，也不是那位我剛認識的霏力。你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你隻是不願意承認！我就存在於這裏！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女人的臉部由於憎恨開始扭曲，身體也開始膨脹，突然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也是妄想的產物嗎?是我製追出的替身的真麵目?

  一個金屬製成的四角方框，就好像是一張床。

  被束縛在方框裏麵的身體大概是躺在棺材的貝貝吧。

  她被倒著釘在上麵的姿態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磔刑，高俊也回想起貝貝的不幸遭遇。

  雖然她的樣子十分可怕，但其中還保留著一塊神聖的領域——與貝貝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怪物以充滿誘惑的聲音說道：

  “高俊……讓我來幫你消除吧，你的回憶，你心中貝貝的身影。我將取而代之……那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嗎?忘掉那些艱辛的過去……生活在幻想中的世界……我絕對不會把你交給貝貝的！”

  對貝貝的過度想念使得潛在意識創造出的怪物。

  殺了我之後她還打算做什麽?霏力也本應該消失了才是。她大概也反映了我的願望吧……就像擁有鋼化腦袋的怪物那樣。

  亦或者……也許這是擁有獨立人格的霏力的作為女人的……嫉妒心。被憎恨所點燃的畸形之愛。她想要與我同歸於盡，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是這樣子的嗎？

  這種想法使高俊感到有些猶豫。步槍的**裏還剩下兩顆子彈，他在打倒之前的怪物之後就裝填進去了。但對於變成怪物的霏力，雖然還算不上是愛慕，可是也對她產生了一些感情。她曾經陪伴著自己一起在鬼鎮上徘徊，慰藉高俊心中的孤獨。那張與貝貝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龐也治愈了他內心所受到的創傷。

  ……

  作者:E文先生